五十
“我很了解朱百万,他是个很懂得见风转舵的人,现在他已应该知道谁是他的后台老板了。”
高登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八点五分。
一个敢用自己脑袋去撞石头的乡下傻小子,终于一头撞出了他自己的天下。
从现在起,这都市里的第一号大亨也不再是别人,是黑豹!
但是他报复的行动却刚开始。
他很快的发出了两道命令:“到六福公寓的酒楼去,把住在六号房的那女人接来,就说我在这里等她。”
“再送一百支茄力克,一打白兰地到范鄂公那里去,就说我已吩咐过,除了他每月的顾问费仍旧照常外,我每个月另外再送五百块大洋作他老人家的车马费。”
他知道要做一个真正的大亨,像范鄂公这样的清客是少不了的。
然后他才慢慢的转过身子来,面对着金二爷:“你是不是很想看看这两天晚上迷住了我的那个婊子?”
金二爷倒在沙发上,似已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黑豹冷笑道:“你是不是也想把她从我手里抢走?就像你以前抢走沈春雪一样!”
沈春雪就是那个像波斯猫一样的女人。
一提起这个名字,黑豹眼睛里就立刻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金二爷的脸又开始扭曲,道:“你这样对我?难道只不过因为我抢走了她?难道只不过因为一个女人?”
他实在不能了解这种事,困为他永远不能了解那时黑豹对沈春雪的感情。
在黑豹心目中,她并不仅仅是“一个女人。”
她是他第一个恋人,也是他的妻子。
他对她绝对忠实,随时随地都准备为她牺牲一切,因为他爱她甚于自己的生命。
这种刻骨铭心,永恒不变的爱情,也正是金二爷这种人永远无法了解的。
直到现在,一想起这个事,黑豹心里还是像有把刀在割着一样。
“你虽然能抢走沈春雪,但现在我这个女人,却是你永远也不能带上床的。”黑豹嘴角忽然露出一种恶毒而残酷的笑意,一个字一个字的接下去道:“因为她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金二爷霍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听到黑豹就是喜鹊时更痛苦,更吃惊。
“她本是到这里来找你的,只可惜她并不知道赵大爷来到这里后,就变成了金二爷。”
金二爷突然大吼道:“你随便对我怎么样报复都没关系,但是她跟你并没有仇恨,你为什么要害她?”
“我并没有害,是她自己要跟我的,”黑豹笑得更残酷,“因为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从喜鹊的兄弟们手里救出了她。”
金二爷握紧双拳,突然向他扑了过来,好像想亲自用双手来活生生的扼断这个人的脖子。
可是黑豹的手已打在他脸上。
他倒下去的时候,他的女儿正躺在床上为黑豹担心,担心得连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沈春雪蜷曲在沙发上,身子不停的在发抖。
她那张美丽爱娇的脸,已苍自得全无血色,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已因恐惧和悔恨变得像白痴一样麻木呆滞。
她的确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为了虚荣而出卖自己的丈夫,后悔自己为什么一直都看不出黑豹这种可怕的勇气和决心。
只可惜现在后悔也已太迟。
黑豹坐在对面,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好像世上已根本不再有她这么样一个人存在。
他在等,等着更残酷的报复。
但世上也许已没有任何事能完全消除他心里的愤怒和仇恨。
左面的门上,排着很密的竹帘子,是刚刚才挂上去的。
门后一片漆黑。
金二爷就坐在门后面,坐在黑暗里,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见外面的人。
他可以看,可以听,却已不能动,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手脚都已被紧紧绑住,他的嘴也被塞紧。
外面立刻就要发生的事,他非但不敢去看,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只想死。
只可惜现在对他说来,“死”也已跟“活”同样不容易。
八点三十五分。
波波已走下了黑豹派去接她的汽车。
这也是她第一次走进如此堂皇富丽的房子。
最重要的是,现在黑豹还活着,而且正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