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玉女有心随侠士 少年仗义斥奸邪(4)
叶冲霄道:“这就最好不过了,我有点事情,还要到别的地方走一趟,说不定下月的金鹰宫之会,我还不能赶回来。江兄,不如你就带她同走,到了敝国,可以去见我的父王,住到皇宫里去,做他的客人。将来倘若你要离开敝国,愿意带欧阳姑娘同走固好,若是有所不便,也可以将她留下,随便她住到什么时候都成;这样她有了栖身之所,你也有了交代。她的父母就是知道,也决计不敢闯到皇宫里将她抓回去,这不是一举三得么?”
欧阳婉首先表示同意,说道:“这果然是个好主意。我就是怕一人上路,给我的父母抓回,而且我家的仇人又多,若是在路上碰着,我本领低微,也难以应付。有江相公护送,我就放心了。”
江海天性情朴厚,但却并非糊涂,尤其是在江湖上经过许多风浪之后,阅历大增,已渐渐懂得观人于微,遇事也肯用上心思了。当下想道:“看来他们是早已商量定当的了,只等我来。这主意是叶冲霄出的,他为什么要我自行投到马萨儿国的皇宫里去?”又想道:“过往的事,暂且不说,只从今日的几件小事看来,这叶冲霄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莫非又是安排了什么陷阱?”
叶冲霄笑道:“我辈江湖男女,不拘小节,欧阳姑娘已自答应了,你还顾虑什么?”
江海天道:“我正是有所顾虑!”叶冲霄道:“愿闻其详。”江海天道:“贵国的国师不知与我有何嫌隙,我代谷女侠接下请帖,准备去赴他的盛会,这事情有他的使者回报,想来他是早已知道的了。按道理说,我代表谷女侠赴会,就是他的客人,他应该以礼相待。却不知何故,我还未到贵国,他就已经要派人来捉我了。”
叶冲霄故作惊诧,道:“有这等事么?”江海天道:“你不相信,可以问欧阳姑娘,她以前的师父阴圣姑就曾亲口说出,她是奉了金鹰宫主人之命,要将我拿去作礼物的。”想了一想,又冷笑道:“叶兄,你也太善忘了。就是刚才在于家的时候,欧阳二娘不是也曾对你指出,说我是金鹰宫所要捉拿的人吗?她还要你帮忙呢,你怎么忘了?”
叶冲霄略显尴尬之色,但随即便哈哈笑道:“不错,我记起来了。这里面有个误会。据我所知,宝象法王曾与令师结下一点小小的梁子,他向来是佩服令师的,但令师却不肯见谅。他曾对我言道,他对令师决无敌意,只苦于无法让令师知道,若得一个令师亲近的或相信的人来替他调解,那就好了。据我推测,他定然是要阴圣姑在会前将你‘接’去。以便进行调解的,可能是传话有误,阴圣姑拿了鸡毛当令箭,就以为是要将你‘捉’去了。至于欧阳二娘,她更是间接从阴圣姑那儿听来的命令,阴圣姑一搞错,她当然也跟着错了。”
欧阳婉忙道:“叶公子,你的推测,很有道理。我那师父一向就是很粗心大意的。”
江海天暗笑:“你敢情是把我当作小孩子了,这样的鬼话拿来骗我!”但这次他却忍着不先发作,问道:“我的师父和宝象法王结了什么梁子?”
叶冲霄含糊说道:“我只是听宝象法王这么说过,到底是何事情,经过怎样,我也不知其详。好在令师也是要赴会的。江兄,你到了敝国,宝象法王要你调解,当然会告诉你;即算不告诉你,到了其时,你们师徒会面,也就会知道了。”
江海天自从离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师父的消息,心中甚是欢喜,暗自想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却原来师父也要参加金鹰宫之会,我可以无需再到别处去了。”他看了欧阳婉一眼,心内又道:“我当然是要到马萨儿国去的。但却不能与你同行,教人闲话。可是,我却怎样摆脱她呢?”想至此处,又不禁暗暗烦恼。
叶冲霄是个七巧玲珑、满肚心计的人,他在一旁监貌察色,见江海天忽喜忽忧,早已知道他心思不定,当下又哈哈笑道:“江兄,你还是不放心么?告诉你吧,我早已给你写好了两封信了。”
江海天心思没有他转得这么快,问道:“你要我带信与谁?”叶冲霄道:“一封是给区师宝象法王的;一封是给我父王的。实不相瞒,我虽然不是国工的亲生骨肉,但却一向很得父王的宠爱,说得上是言听计从的。宝象法王对我,也有师徒的名份。你带了我的信去,他们定然对你优礼有加。我父王又是素来欢喜有本领的少年的,他近年正在千方百计招揽人才呢。哈哈,江兄,倘若你愿留在敝国,我敢保你有锦绣前程,说不定还可以做出一番事业呢。”
江海天忍住了气问道:“什么事业?”叶冲霄道:“我父王虽是小国之王,却有争雄天下之心,纵不能问鼎中原,也可统一西陲,扬威域外。这不是一番大事业么?男儿当志在四方,江兄亦有意在域外称王乎?”
江海天道:“我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福份。”叶冲霄见他无动于衷,笑道:“那么,这个以后再说,江兄,这两封信你拿去吧。”
江海天笼着双手,并不接信,冷冷说道:“叶兄,恕我冒昧,还想问你一件事情。”叶冲霄心道:“这小子好麻烦。”却和颜悦色地问道:“何事,请说!”江海天道:“叶兄,你对你的身世,是否已经明白了?”
叶冲霄面色一变,说道:“我自己的身世,我当然明白。江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海天道:“没有什么意思,你既然明白,那我就不用说了。”
叶冲霄道:“想来江兄对小弟的身世或已略有所闻,既然如此,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正是为了一件事情烦恼,要请江兄帮忙。”
江海天心道:“你还知道烦恼,那就好了。”当下说道:“小弟一定尽力而为。”叶冲霄道:“我知道令师和邙山派的掌门谷女侠本是一对情侣,令尊和谷女侠也甚有交情,谷之华有个弟子名叫谷中莲,想必江兄自小和她认得?”
江海天道:“不错,我小时候在邙山玄女观住过,和她算得是青梅竹马之交。”叶冲霄问道:“听说她小时候是中牟县的丘岩抚养她的?江兄可知道得确实么?”
江海天道:“一点不错,丘岩临死,将她付托给南丐帮的帮主翼伯牟,翼伯牟是谷女侠的师兄,因而送给谷女侠做养女。”
叶冲霄道:“这就对了,实不相瞒,我和她乃是一母所生的同胞,而且本来都是马萨儿国的人氏,只因当年马萨儿国大乱,我得叶君山抚养,落籍陈留,她得丘岩抚养,落籍中牟,只不知她对自己的身世一可曾明白?”
江海天道:“据我所知,谷女侠是知道的。就不知是否曾告诉了她?”叶冲霄叹口气道:“可是我找到了她,她却不肯认我!”江海天又惊又喜,道:“你们兄妹业已相逢了?”
叶冲霄道,“我要认她作妹妹,她却不肯认我做哥哥!”江海天见他忧虑与焦急之情,现于辞色,顾不及问他是在何时何地,怎样见着谷中莲的,便先说道:“这也难怪,你大约没有向她解释清楚,你为什么做了现在马萨儿国国王的干殿下吧?”
原来江海天心中是这样想的:“这叶冲霄既然对自己的身世完全明白,当然也应该知道了现在的国王是他的杀父仇人,他屈身事仇,想必是存着孤臣孽子之心,因而忍辱一时,伺机雪恨的。”要知江海天是个耿直的人,他绝不能想象一个人肯甘心服侍杀父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