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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二袁刘传第六
作者:陈寿 (西晋) 收藏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也。[一]少好侠,尝游羌中,尽与诸豪帅相结。后归耕于

   野,而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与俱还,杀耕牛与相宴乐。诸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

   千余头以赠卓。

   [二]汉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卓有才武,旅力少比,双带两鞬,左右驰

   射。为军司马,从中郎将张奂征并州有功,拜郎中,赐缣九千匹,卓悉以分与吏士。迁

   广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免。征拜并州刺史、河东太守,[三]迁中郎将,

   讨黄巾,军败抵罪。韩遂等起凉州,复为中郎将,西拒遂。于望垣硖北,为羌、胡数万

   人所围,粮食乏绝。

   卓伪欲捕鱼,堰其还道当所渡水为池,使水渟满数十里,默从堰下过其军而决堰。

   比羌、胡闻知追逐,水已深,不得渡。时六军上陇西,五军败绩,卓独全觽而还,屯住

   扶风。拜前将军,封□乡侯,征为并州牧。[四]

注[一]英雄记曰:卓父君雅,由微官为颍川纶氏尉。有三子:长子擢,字孟高,早

   卒;次即卓;卓弟旻字叔颖。

注[二]吴书曰:郡召卓为吏,使监领盗贼。胡尝出钞,多虏民人,凉州刺史成就辟

   卓为从事,使领兵骑讨捕,大破之,斩获千计。并州刺史段颎荐卓公府,司徒袁隗辟为

   掾。

   注[三]英雄记曰:卓数讨羌、胡,前后百余战。

   注[四]灵帝纪曰:中平五年,征卓为少府,敕以营吏士属左将军皇甫嵩,诣行在所。

   卓上言:

   “凉州扰乱,鲸鲵未灭,此臣奋发暛命之秋。吏士踊跃,恋恩念报,各遮臣车,辞

   声恳恻,未得即路也。辄且行前将军事,尽心慰恤,暛力行陈。”六年,以卓为并州牧,

   又敕以吏兵属皇甫嵩。卓复上言:“臣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

   乐为国家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州,效力边陲。”卓再违诏敕,会为何进所召。

   灵帝崩,少帝即位。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谋诛诸阉官,太后不从。进乃召卓

   使将兵诣京师,并密令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浊乱海内。昔赵鞅兴晋阳之

   甲,以逐君侧之恶。臣辄鸣钟鼓如洛阳,即讨让等。”欲以胁迫太后。卓未至,进败。

   [一]中常侍段珪等劫帝走小平津,卓遂将其觽迎帝于北芒,还宫。[二]时进弟车骑将军

   苗为进觽所杀,[三]进、苗部曲无所属,皆诣卓。卓又使吕布杀执金吾丁原,并其觽,

   故京都兵权唯在卓。[四]

注[一]续汉书曰:进字遂高,南阳人,太后异母兄也。进本屠家子,父曰真。真死

   后,进以妹倚黄门得入掖庭,有宠,光和三年立为皇后,进由是贵幸。中平元年,黄巾

   起,拜进大将军。典略载卓表曰:“臣伏惟天下所以有逆不止者,各由黄门常侍张让等

   侮慢天常,操擅王命,父子兄弟并据州郡,一书出门,便获千金,京畿诸郡数百万膏腴

   美田皆属让等,至使怨气上蒸,妖贼窎起。臣前奉诏讨于扶罗,将士饥乏,不肯渡河,

   皆言欲诣京师先诛阉竖以除民害,从台阁求乞资直。臣随慰抚,以至新安。臣闻扬汤止

   沸,不如灭火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肉,及溺呼船,悔之无及。”

   注[二]张璠汉纪曰:帝以八月庚午为诸黄门所劫,步出谷门,走至河上。诸黄门既

   投河死。

   时帝年十四,陈留王年九岁,兄弟独夜步行欲还宫,闇暝,逐萤火而行,数里,得

   民家以露车载送。辛未,公卿以下与卓共迎帝于北芒阪下。献帝春秋曰:先是童谣曰: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卓时适至,屯显阳苑。闻帝当还,率觽迎帝。

   典略曰:帝望见卓兵涕泣。髃公谓卓曰:“有诏却兵。”卓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

   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遂俱入城。献帝纪曰:卓与帝语,语不可

   了。乃更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王答,自初至终,无所遗失。卓大喜,乃有废立意。

   英雄记曰:河南中部掾闵贡扶帝及陈留王上至雒舍止。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

   马,从雒舍南行。公卿百官奉迎于北芒阪下,故太尉崔烈在前导。卓将步骑数千来迎,

   烈呵使避,卓骂烈曰:“昼夜三百里来,何云避,我不能断卿头邪?”前见帝曰:“陛

   下令常侍小黄门作乱乃尔,以取祸败,为负不小邪?”又趋陈留王,曰:“我董卓也,

   从我抱来。”乃于贡抱中取王。英雄记曰:一本云王不就卓抱,卓与王并马而行也。

   注[三]英雄记云:苗,太后之同母兄,先嫁朱氏之子。进部曲将吴匡,素怨苗不与

   进同心,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车骑也。”遂引兵与卓弟旻

   共攻杀苗于朱爵阙下。

注[四]九州春秋曰:卓初入洛阳,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不为远近所服;率四

   五日,辄夜遣兵出四城门,明日陈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复入至洛中”。人不觉,谓

   卓兵不可胜数。

   先是,进遣骑都尉太山鲍信所在募兵,适至,信谓绍曰:“卓拥强兵,有异志,今

   不早图,将为所制;及其初至疲劳,袭之可禽也。”绍畏卓,不敢发,信遂还乡里。

   于是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刘弘而卓代之,俄迁太尉,假节钺虎贲。遂废帝为弘农王。

   寻又杀王及何太后。立灵帝少子陈留王,是为献帝。[一]卓迁相国,封郿侯,赞拜不名,

   剑履上殿,又封卓母为池阳君,置家令、丞。卓既率精兵来,适值帝室大乱,得专废立,

   据有武库甲兵,国家珍宝,威震天下。卓性残忍不仁,遂以严刑胁觽,睚鴺之隙必报,

   人不自保。[二]尝遣军到阳城。时适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断其男子头,驾其车

   牛,载其妇女财物,以所断头系车辕轴,连轸而还洛,云攻贼大获,称万岁。入开阳城

   门,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至于奸乱宫人公主。其凶逆如此。

注[一]献帝纪曰:卓谋废帝,会髃臣于朝堂,议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

   为治。今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何如?”

   尚书卢植曰:“案尚书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宫。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过千余,

   故霍光废之。

   今上富于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比也。”卓怒,罢坐,欲诛植,侍中蔡邕劝之,

   得免。

   九月甲戌,卓复大会髃臣曰:“太后逼迫永乐太后,令以忧死,逆妇姑之礼,无孝

   顺之节。

   天子幼质,软弱不君。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着在典籍,佥以为善。今太后

   宜如太甲,皇帝宜如昌邑。陈留王仁孝,宜即尊皇祚。”献帝起居注载策曰:“孝灵皇

   帝不究高宗眉寿之祚,早弃臣子。皇帝承绍,海内侧望,而帝天姿轻佻,威仪不恪,在

   丧慢惰,衰如故焉;凶德既彰,淫秽发闻,损辱神器,忝污宗庙。皇太后教无母仪,统

   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觽论惑焉。

   三纲之道,天地之纪,而乃有阙,罪之大者。陈留王协,圣德伟茂,规矩邈然,丰

   下兑上,有尧图之表;居丧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休声美称,天下

   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可以承宗庙。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尚书读册

   毕,髃臣莫有言,尚书丁宫曰:“天祸汉室,丧乱弘多。昔祭仲废忽立突,春秋大其权。

   今大臣量宜为社稷计,诚合天人,请称万岁。”卓以太后见废,故公卿以下不布服,会

   葬,素衣而已。

   注[二]魏书曰:卓所愿无极,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英雄记曰:卓欲震

   威,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挝杀之,京师震动。发何苗棺,出其尸,枝解

   节弃于道边。

   又收苗母舞阳君杀之,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复收敛。

   初,卓信任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用其所举韩馥、刘岱、孔□、*(张资)**

   [张咨]*、张邈等出宰州郡。而馥等至官,皆合兵将以讨卓。卓闻之,以为毖、琼等通情

   卖己,皆斩之。

   [一]

注[一]英雄记曰:毖字仲远,武威人。琼字德瑜,汝南人。谢承后汉书曰:伍孚字

   德瑜,少有大节,为郡门下书佐。其本邑长有罪,太守使孚出教,敕曹下督邮收之。孚

   不肯受教,伏地仰谏曰:“君虽不君,臣不可不臣,明府奈何令孚受教,敕外收本邑长

   乎?更乞授他吏。”

   太守奇而听之。后大将军何进辟为东曹属,稍迁侍中、河南尹、越骑校尉。董卓作

   乱,百僚震栗。孚着小铠,于朝服里挟佩刀见卓,欲伺便刺杀之。语阕辞去,卓送至合

   中,孚因出刀刺之。卓多力,退却不中,即收孚。卓曰:“卿欲反邪?”孚大言曰:

   “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

   耳,恨不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

   遂杀孚。谢承记孚字及本郡,则与琼同,而致死事乃与孚异也,不知孚为琼之别名,

   为别有伍孚也?盖未详之。

   河内太守王匡,遣泰山兵屯河阳津,将以图卓。卓遣疑兵若将于平阴渡者,潜遣锐

   觽从小平北渡,绕击其后,大破之津北,死者略尽。卓以山东豪杰并起,恐惧不宁。初

   平元年二月,乃徙天子都长安。焚烧洛阳宫室,悉发掘陵墓,取宝物。[一]卓至西京,

   为太师,号曰尚父。

   乘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时人号曰竿摩车。[二]卓弟旻为左将军,封鄠侯;兄子

   璜为侍中中军校尉典兵;宗族内外并列朝廷。[三]公卿见卓,谒拜车下,卓不为礼。召

   呼三台尚书以下自诣卓府启事。[四]筑郿坞,高与长安城埒,积谷为三十年储,[五]云

   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尝至郿行坞,公卿已下祖道于横门外。*横音光。

   *卓豫施帐幔饮,诱降北地反者数百人,于坐中先断其舌,或斩手足,或凿眼,或镬煮之,

   未死,偃转杯案闲,会者皆战栗亡失匕箸,而卓饮食自若。太史望气,言当有大臣戮死

   者。故太尉张温时为韂尉,素不善卓,卓心怨之,因天有变,欲以塞咎,使人言温与袁

   术交关,遂笞杀之。[六]法令苛酷,爱憎淫刑,更相被诬,噃死者千数。百姓嗷嗷,道

   路以目。[七]悉椎破铜人、钟虡,及坏五铢钱。更铸为小钱,大五分,无文章,肉好无

   轮郭,不磨鑢。于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十万。自是后钱货不行。

注[一]华峤汉书曰:卓欲迁长安,召公卿以下大议。司徒杨彪曰:“昔盘庚五迁,

   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晓天下之民。*(而)**[今]*海内安稳,无故移都,恐百姓惊动,

   麋沸蚁聚为乱。”

   卓曰:“关中肥饶,故秦得并吞六国。今徙西京,设令关东豪强敢有动者,以我强

   兵踧之,可使诣沧海。”彪曰:“海内动之甚易,安之甚难。又长安宫室坏败,不可卒

   复。”卓曰:“武帝时居杜陵南山下,有成瓦□数千处,引凉州材木东下以作宫室,为

   功不难。”卓意不得,便作色曰:“公欲沮我计邪?边章、韩约有书来,欲令朝廷必徙

   都。若大兵*(来)**[东]*下,我不能复相救,公便可与袁氏西行。”彪曰:“西方自彪

   道径也,顾未知天下何如耳!”议罢。卓敕司隶校尉宣璠以灾异劾奏,因策免彪。续汉

   书曰: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俱诣卓,卓言:“昔高祖都关中,十一世后中兴,

   更都洛阳。从光武至今复十一世,案石苞室谶,宜复还都长安。”坐中皆惊愕,无敢应

   者。彪曰:“迁都改制,天下大事,皆当因民之心,随时之宜。昔盘庚五迁,殷民胥怨,

   故作三篇以晓之。往者王莽篡逆,变乱五常,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残害百姓,民

   人流亡,百无一在。光武受命,更都洛邑,此其宜也。

   今方建立圣主,光隆汉祚,而无故捐宫庙,弃园陵,恐百姓惊愕,不解此意,必麋

   沸蚁聚以致扰乱。石苞室谶,妖邪之书,岂可信用?”卓作色曰:“杨公欲沮国家计邪?

   关东方乱,所在贼起。崤函险固,国之重防。又陇右取材,功夫不难。杜陵南山下有孝

   武故陶处,作砖瓦,一朝可办。宫室官府,盖何足言!百姓小民,何足与议。若有前却,

   我以大兵驱之,岂得自在。”百寮恐怖失色。琬谓卓曰:“此大事。杨公之语,得无重

   思!”卓罢坐,即日令司隶奏彪及琬,皆免官。大驾即西。卓部兵烧洛阳城外面百里。

   又自将兵烧南北宫及宗庙、府库、民家,城内扫地殄尽。又收诸富室,以罪恶没入其财

   物;无辜而死者,不可胜计。献帝纪曰:卓获山东兵,以猪膏涂布十余匹,用缠其身,

   然后烧之,先从足起。获袁绍豫州从事李延,煮杀之。卓所爱胡,恃宠放纵,为司隶校

   尉赵谦所杀。卓大怒曰:“我爱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况人乎!”乃召司隶都官挝杀

   之。

   注[二]魏书曰:言其逼天子也。献帝纪曰;卓既为太师,复欲称尚父,以问蔡邕。

   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为师,辅佐周室,以伐无道,是以天下尊之,称为尚父。今

   公之功德诚为巍巍,宜须关东悉定,车驾东还,然后议之。”乃止。京师地震,卓又问

   邕。邕对曰:“地动阴盛,大臣踰制之所致也。公乘青盖车,远近以为非宜。”卓从之,

   更乘金华皂盖车也。

   注[三]英雄记曰:卓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孙女名白,时尚未笄,封

   为渭阳君。

   于郿城东起坛,从广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

   史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轩簪笔,为白导从,之坛上,使兄子璜为使者授印绶。

   注[四]山阳公载记曰:初卓为前将军,皇甫嵩为左将军,俱征韩遂,各不相下。后

   卓征为少府并州牧,兵当属嵩,卓大怒。及为太师,嵩为御史中丞,拜于车下。卓问嵩:

   “义真服未乎?”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

   知耳。”嵩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今日变为凤皇耳。”卓笑曰:“卿早服,今

   日可不拜也。”张璠汉纪曰:卓抵其手谓皇甫嵩曰:“义真怖未乎?”嵩对曰:“明公

   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卓默然,

   遂与嵩和解。

   注[五]英雄记曰:郿去长安二百六十里。

   注[六]傅子曰:灵帝时牓门卖官,于是太尉段颎、司徒崔烈、太尉樊陵、司空张温

   之徒,皆入钱上千万下五百万以买三公。颎数征伐有大功,烈有北州重名,温有杰才,

   陵能偶时,皆一时显士,犹以货取位,而况于刘嚣、唐珍、张颢之党乎!风俗通曰:司

   隶刘嚣,以党诸常侍,致位公辅。续汉书曰:唐珍,中常侍唐衡弟。张颢,中常侍张奉

   弟。

   注[七]魏书曰:卓使司隶校尉刘嚣籍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

   不顺,有应此者皆身诛,财物没官。于是爱憎互起,民多冤死。

   三年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卓将吕布共谋诛卓。是时,天子有疾新愈,

   大会未央殿。布使同郡骑都尉李肃等,将亲兵十余人,伪着韂士服守掖门。布怀诏书。

   卓至,肃等格卓。卓惊呼布所在。布曰“有诏”,遂杀卓,夷三族。主簿田景前趋卓尸,

   布又杀之;凡所杀三人,余莫敢动。[一]长安士庶咸相庆贺,诸阿附卓者皆下狱死。[二]

注[一]英雄记曰:时有谣言曰:“千里艹,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又作董逃

   之歌。又有道士书布为“吕”字以示卓,卓不知其为吕布也。卓当入会,陈列步骑,自

   营至宫,朝服导引行其中。马踬不前,卓心怪欲止,布劝使行,乃衷甲而入。卓既死,

   当时日月清净,微风不起。旻、璜等及宗族老弱悉在郿,皆还,为其髃下所斫射。卓母

   年九十,走至坞门曰“乞脱我死”,即斩首。袁氏门生故吏,改殡诸袁死于郿者,敛聚

   董氏尸于其侧而焚之。暴卓尸于市。卓素肥,膏流浸地,草为之丹。守尸吏暝以为大炷,

   置卓脐中以为灯,光明达旦,如是积日。后卓故部曲收所烧者灰,并以一棺棺之,葬于

   郿。卓坞中金有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珠玉锦绮奇玩杂物皆山崇阜积,不可知数。

   注[二]谢承后汉书曰:蔡邕在王允坐,闻卓死,有叹惜之音。允责邕曰:“卓,国

   之大贼,杀主残臣,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同疾。君为王臣,世受汉恩,国主危难,曾不

   倒戈,卓受天诛,而更嗟痛乎?”便使收付廷尉。邕谢允曰:“虽以不忠,犹识大义,

   古今安危,耳所厌闻,口所常玩,岂当背国而向卓也?狂瞽之词,谬出患入,愿黥首为

   刑以继汉史。”公卿惜邕才,咸共谏允。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

   后世。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后令吾徒并受谤议。”

   遂杀邕。臣松之以为蔡邕虽为卓所亲任,情必不党。宁不知卓之奸凶,为天下所毒,闻

   其死亡,理无叹惜。纵复令然,不应反言于王允之坐。斯殆谢承之妄记也。史迁纪传,

   博有奇功于世,而云王允谓孝武应早杀迁,此非识者之言。但迁为不隐孝武之失,直书

   其事耳,何谤之有乎?王允之忠正,可谓内省不疚者矣,既无惧于谤,且欲杀邕,当论

   邕应死与不,岂可虑其谤己而枉戮善人哉!此皆诬罔不通之甚者。张璠汉纪曰:初,蔡

   邕以言事见徙,名闻天下,义动志士。及还,内宠恶之。

   邕恐,乃亡命海滨,往来依太山羊氏,积十年。卓为太尉,辟为掾,以高第为侍御

   史治书,三日中遂至尚书。后迁巴东太守,卓上留拜侍中,至长安为左中郎将。卓重其

   才,厚遇之。

   每有朝廷事,常令邕具草。及允将杀邕,时名士多为之言,允悔欲止,而邕已死。

   初,卓女貋中郎将牛辅典兵别屯陕,分遣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略陈留、颍川诸县。

   卓死,吕布使李肃至陕,欲以诏命诛辅。辅等逆与肃战,肃败走弘农,布诛肃。[一]其

   后辅营兵有夜叛出者,营中惊,辅以为皆叛,乃取金宝,独与素所厚*(友)**[攴]*胡赤

   儿等五六人相随,踰城北渡河,赤儿等利其金宝,斩首送长安。

注[一]魏书曰:辅恇怯失守,不能自安。常把辟兵符,以鈇锧致其旁,欲以自强。

   见客,先使相者相之,知有反气与不,又筮知吉凶,然后乃见之。中郎将董越来就辅,

   辅使筮之,得兑下离上,筮者曰:“火胜金,外谋内之卦也。”实时杀越。献帝纪云:

   筮人常为越所鞭,故因此以报之。

   比傕等还,辅已败,觽无所依,欲各散归。既无赦书,而闻长安中欲尽诛凉州人,

   忧恐不知所为。用贾诩策,遂将其觽而西,所在收兵,比至长安,觽十余万,[一]与卓

   故部曲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围长安城。十日城陷,与布战城中,布败走。傕等放兵略

   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籍。诛杀卓者,尸王允于市。[二]葬卓于郿,大风暴雨震

   卓墓,水流入藏,漂其棺椁。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汜为后将军、

   美阳侯。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傕、汜、稠擅朝政。[三]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屯弘

   农。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也。[一]少好侠,尝游羌中,尽与诸豪帅相结。后归耕于

   野,而豪帅有来从之者,卓与俱还,杀耕牛与相宴乐。诸豪帅感其意,归相敛,得杂畜

   千余头以赠卓。

   [二]汉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卓有才武,旅力少比,双带两鞬,左右驰

   射。为军司马,从中郎将张奂征并州有功,拜郎中,赐缣九千匹,卓悉以分与吏士。迁

   广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免。征拜并州刺史、河东太守,[三]迁中郎将,

   讨黄巾,军败抵罪。韩遂等起凉州,复为中郎将,西拒遂。于望垣硖北,为羌、胡数万

   人所围,粮食乏绝。

   卓伪欲捕鱼,堰其还道当所渡水为池,使水渟满数十里,默从堰下过其军而决堰。

   比羌、胡闻知追逐,水已深,不得渡。时六军上陇西,五军败绩,卓独全觽而还,屯住

   扶风。拜前将军,封□乡侯,征为并州牧。[四]

注[一]英雄记曰:卓父君雅,由微官为颍川纶氏尉。有三子:长子擢,字孟高,早

   卒;次即卓;卓弟旻字叔颖。

注[二]吴书曰:郡召卓为吏,使监领盗贼。胡尝出钞,多虏民人,凉州刺史成就辟

   卓为从事,使领兵骑讨捕,大破之,斩获千计。并州刺史段颎荐卓公府,司徒袁隗辟为

   掾。

   注[三]英雄记曰:卓数讨羌、胡,前后百余战。

   注[四]灵帝纪曰:中平五年,征卓为少府,敕以营吏士属左将军皇甫嵩,诣行在所。

   卓上言:

   “凉州扰乱,鲸鲵未灭,此臣奋发暛命之秋。吏士踊跃,恋恩念报,各遮臣车,辞

   声恳恻,未得即路也。辄且行前将军事,尽心慰恤,暛力行陈。”六年,以卓为并州牧,

   又敕以吏兵属皇甫嵩。卓复上言:“臣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

   乐为国家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州,效力边陲。”卓再违诏敕,会为何进所召。

   灵帝崩,少帝即位。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谋诛诸阉官,太后不从。进乃召卓

   使将兵诣京师,并密令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浊乱海内。昔赵鞅兴晋阳之

   甲,以逐君侧之恶。臣辄鸣钟鼓如洛阳,即讨让等。”欲以胁迫太后。卓未至,进败。

   [一]中常侍段珪等劫帝走小平津,卓遂将其觽迎帝于北芒,还宫。[二]时进弟车骑将军

   苗为进觽所杀,[三]进、苗部曲无所属,皆诣卓。卓又使吕布杀执金吾丁原,并其觽,

   故京都兵权唯在卓。[四]

注[一]续汉书曰:进字遂高,南阳人,太后异母兄也。进本屠家子,父曰真。真死

   后,进以妹倚黄门得入掖庭,有宠,光和三年立为皇后,进由是贵幸。中平元年,黄巾

   起,拜进大将军。典略载卓表曰:“臣伏惟天下所以有逆不止者,各由黄门常侍张让等

   侮慢天常,操擅王命,父子兄弟并据州郡,一书出门,便获千金,京畿诸郡数百万膏腴

   美田皆属让等,至使怨气上蒸,妖贼窎起。臣前奉诏讨于扶罗,将士饥乏,不肯渡河,

   皆言欲诣京师先诛阉竖以除民害,从台阁求乞资直。臣随慰抚,以至新安。臣闻扬汤止

   沸,不如灭火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肉,及溺呼船,悔之无及。”

   注[二]张璠汉纪曰:帝以八月庚午为诸黄门所劫,步出谷门,走至河上。诸黄门既

   投河死。

   时帝年十四,陈留王年九岁,兄弟独夜步行欲还宫,闇暝,逐萤火而行,数里,得

   民家以露车载送。辛未,公卿以下与卓共迎帝于北芒阪下。献帝春秋曰:先是童谣曰: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卓时适至,屯显阳苑。闻帝当还,率觽迎帝。

   典略曰:帝望见卓兵涕泣。髃公谓卓曰:“有诏却兵。”卓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

   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何却兵之有!”遂俱入城。献帝纪曰:卓与帝语,语不可

   了。乃更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王答,自初至终,无所遗失。卓大喜,乃有废立意。

   英雄记曰:河南中部掾闵贡扶帝及陈留王上至雒舍止。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贡共乘一

   马,从雒舍南行。公卿百官奉迎于北芒阪下,故太尉崔烈在前导。卓将步骑数千来迎,

   烈呵使避,卓骂烈曰:“昼夜三百里来,何云避,我不能断卿头邪?”前见帝曰:“陛

   下令常侍小黄门作乱乃尔,以取祸败,为负不小邪?”又趋陈留王,曰:“我董卓也,

   从我抱来。”乃于贡抱中取王。英雄记曰:一本云王不就卓抱,卓与王并马而行也。

   注[三]英雄记云:苗,太后之同母兄,先嫁朱氏之子。进部曲将吴匡,素怨苗不与

   进同心,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乃令军中曰:“杀大将军者,车骑也。”遂引兵与卓弟旻

   共攻杀苗于朱爵阙下。

注[四]九州春秋曰:卓初入洛阳,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不为远近所服;率四

   五日,辄夜遣兵出四城门,明日陈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复入至洛中”。人不觉,谓

   卓兵不可胜数。

   先是,进遣骑都尉太山鲍信所在募兵,适至,信谓绍曰:“卓拥强兵,有异志,今

   不早图,将为所制;及其初至疲劳,袭之可禽也。”绍畏卓,不敢发,信遂还乡里。

   于是以久不雨,策免司空刘弘而卓代之,俄迁太尉,假节钺虎贲。遂废帝为弘农王。

   寻又杀王及何太后。立灵帝少子陈留王,是为献帝。[一]卓迁相国,封郿侯,赞拜不名,

   剑履上殿,又封卓母为池阳君,置家令、丞。卓既率精兵来,适值帝室大乱,得专废立,

   据有武库甲兵,国家珍宝,威震天下。卓性残忍不仁,遂以严刑胁觽,睚鴺之隙必报,

   人不自保。[二]尝遣军到阳城。时适二月社,民各在其社下,悉就断其男子头,驾其车

   牛,载其妇女财物,以所断头系车辕轴,连轸而还洛,云攻贼大获,称万岁。入开阳城

   门,焚烧其头,以妇女与甲兵为婢妾。至于奸乱宫人公主。其凶逆如此。

注[一]献帝纪曰:卓谋废帝,会髃臣于朝堂,议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

   为治。今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何如?”

   尚书卢植曰:“案尚书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宫。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过千余,

   故霍光废之。

   今上富于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比也。”卓怒,罢坐,欲诛植,侍中蔡邕劝之,

   得免。

   九月甲戌,卓复大会髃臣曰:“太后逼迫永乐太后,令以忧死,逆妇姑之礼,无孝

   顺之节。

   天子幼质,软弱不君。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着在典籍,佥以为善。今太后

   宜如太甲,皇帝宜如昌邑。陈留王仁孝,宜即尊皇祚。”献帝起居注载策曰:“孝灵皇

   帝不究高宗眉寿之祚,早弃臣子。皇帝承绍,海内侧望,而帝天姿轻佻,威仪不恪,在

   丧慢惰,衰如故焉;凶德既彰,淫秽发闻,损辱神器,忝污宗庙。皇太后教无母仪,统

   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觽论惑焉。

   三纲之道,天地之纪,而乃有阙,罪之大者。陈留王协,圣德伟茂,规矩邈然,丰

   下兑上,有尧图之表;居丧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休声美称,天下

   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可以承宗庙。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尚书读册

   毕,髃臣莫有言,尚书丁宫曰:“天祸汉室,丧乱弘多。昔祭仲废忽立突,春秋大其权。

   今大臣量宜为社稷计,诚合天人,请称万岁。”卓以太后见废,故公卿以下不布服,会

   葬,素衣而已。

   注[二]魏书曰:卓所愿无极,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英雄记曰:卓欲震

   威,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不解剑,立挝杀之,京师震动。发何苗棺,出其尸,枝解

   节弃于道边。

   又收苗母舞阳君杀之,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复收敛。

   初,卓信任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等,用其所举韩馥、刘岱、孔□、*(张资)**

   [张咨]*、张邈等出宰州郡。而馥等至官,皆合兵将以讨卓。卓闻之,以为毖、琼等通情

   卖己,皆斩之。

   [一]

注[一]英雄记曰:毖字仲远,武威人。琼字德瑜,汝南人。谢承后汉书曰:伍孚字

   德瑜,少有大节,为郡门下书佐。其本邑长有罪,太守使孚出教,敕曹下督邮收之。孚

   不肯受教,伏地仰谏曰:“君虽不君,臣不可不臣,明府奈何令孚受教,敕外收本邑长

   乎?更乞授他吏。”

   太守奇而听之。后大将军何进辟为东曹属,稍迁侍中、河南尹、越骑校尉。董卓作

   乱,百僚震栗。孚着小铠,于朝服里挟佩刀见卓,欲伺便刺杀之。语阕辞去,卓送至合

   中,孚因出刀刺之。卓多力,退却不中,即收孚。卓曰:“卿欲反邪?”孚大言曰:

   “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

   耳,恨不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

   遂杀孚。谢承记孚字及本郡,则与琼同,而致死事乃与孚异也,不知孚为琼之别名,

   为别有伍孚也?盖未详之。

   河内太守王匡,遣泰山兵屯河阳津,将以图卓。卓遣疑兵若将于平阴渡者,潜遣锐

   觽从小平北渡,绕击其后,大破之津北,死者略尽。卓以山东豪杰并起,恐惧不宁。初

   平元年二月,乃徙天子都长安。焚烧洛阳宫室,悉发掘陵墓,取宝物。[一]卓至西京,

   为太师,号曰尚父。

   乘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时人号曰竿摩车。[二]卓弟旻为左将军,封鄠侯;兄子

   璜为侍中中军校尉典兵;宗族内外并列朝廷。[三]公卿见卓,谒拜车下,卓不为礼。召

   呼三台尚书以下自诣卓府启事。[四]筑郿坞,高与长安城埒,积谷为三十年储,[五]云

   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尝至郿行坞,公卿已下祖道于横门外。*横音光。

   *卓豫施帐幔饮,诱降北地反者数百人,于坐中先断其舌,或斩手足,或凿眼,或镬煮之,

   未死,偃转杯案闲,会者皆战栗亡失匕箸,而卓饮食自若。太史望气,言当有大臣戮死

   者。故太尉张温时为韂尉,素不善卓,卓心怨之,因天有变,欲以塞咎,使人言温与袁

   术交关,遂笞杀之。[六]法令苛酷,爱憎淫刑,更相被诬,噃死者千数。百姓嗷嗷,道

   路以目。[七]悉椎破铜人、钟虡,及坏五铢钱。更铸为小钱,大五分,无文章,肉好无

   轮郭,不磨鑢。于是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十万。自是后钱货不行。

注[一]华峤汉书曰:卓欲迁长安,召公卿以下大议。司徒杨彪曰:“昔盘庚五迁,

   殷民胥怨,故作三篇以晓天下之民。*(而)**[今]*海内安稳,无故移都,恐百姓惊动,

   麋沸蚁聚为乱。”

   卓曰:“关中肥饶,故秦得并吞六国。今徙西京,设令关东豪强敢有动者,以我强

   兵踧之,可使诣沧海。”彪曰:“海内动之甚易,安之甚难。又长安宫室坏败,不可卒

   复。”卓曰:“武帝时居杜陵南山下,有成瓦□数千处,引凉州材木东下以作宫室,为

   功不难。”卓意不得,便作色曰:“公欲沮我计邪?边章、韩约有书来,欲令朝廷必徙

   都。若大兵*(来)**[东]*下,我不能复相救,公便可与袁氏西行。”彪曰:“西方自彪

   道径也,顾未知天下何如耳!”议罢。卓敕司隶校尉宣璠以灾异劾奏,因策免彪。续汉

   书曰: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俱诣卓,卓言:“昔高祖都关中,十一世后中兴,

   更都洛阳。从光武至今复十一世,案石苞室谶,宜复还都长安。”坐中皆惊愕,无敢应

   者。彪曰:“迁都改制,天下大事,皆当因民之心,随时之宜。昔盘庚五迁,殷民胥怨,

   故作三篇以晓之。往者王莽篡逆,变乱五常,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残害百姓,民

   人流亡,百无一在。光武受命,更都洛邑,此其宜也。

   今方建立圣主,光隆汉祚,而无故捐宫庙,弃园陵,恐百姓惊愕,不解此意,必麋

   沸蚁聚以致扰乱。石苞室谶,妖邪之书,岂可信用?”卓作色曰:“杨公欲沮国家计邪?

   关东方乱,所在贼起。崤函险固,国之重防。又陇右取材,功夫不难。杜陵南山下有孝

   武故陶处,作砖瓦,一朝可办。宫室官府,盖何足言!百姓小民,何足与议。若有前却,

   我以大兵驱之,岂得自在。”百寮恐怖失色。琬谓卓曰:“此大事。杨公之语,得无重

   思!”卓罢坐,即日令司隶奏彪及琬,皆免官。大驾即西。卓部兵烧洛阳城外面百里。

   又自将兵烧南北宫及宗庙、府库、民家,城内扫地殄尽。又收诸富室,以罪恶没入其财

   物;无辜而死者,不可胜计。献帝纪曰:卓获山东兵,以猪膏涂布十余匹,用缠其身,

   然后烧之,先从足起。获袁绍豫州从事李延,煮杀之。卓所爱胡,恃宠放纵,为司隶校

   尉赵谦所杀。卓大怒曰:“我爱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况人乎!”乃召司隶都官挝杀

   之。

   注[二]魏书曰:言其逼天子也。献帝纪曰;卓既为太师,复欲称尚父,以问蔡邕。

   邕曰:“昔武王受命,太公为师,辅佐周室,以伐无道,是以天下尊之,称为尚父。今

   公之功德诚为巍巍,宜须关东悉定,车驾东还,然后议之。”乃止。京师地震,卓又问

   邕。邕对曰:“地动阴盛,大臣踰制之所致也。公乘青盖车,远近以为非宜。”卓从之,

   更乘金华皂盖车也。

   注[三]英雄记曰:卓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孙女名白,时尚未笄,封

   为渭阳君。

   于郿城东起坛,从广二丈余,高五六尺,使白乘轩金华青盖车,都尉、中郎将、刺

   史千石在郿者,各令乘轩簪笔,为白导从,之坛上,使兄子璜为使者授印绶。

   注[四]山阳公载记曰:初卓为前将军,皇甫嵩为左将军,俱征韩遂,各不相下。后

   卓征为少府并州牧,兵当属嵩,卓大怒。及为太师,嵩为御史中丞,拜于车下。卓问嵩:

   “义真服未乎?”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

   知耳。”嵩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今日变为凤皇耳。”卓笑曰:“卿早服,今

   日可不拜也。”张璠汉纪曰:卓抵其手谓皇甫嵩曰:“义真怖未乎?”嵩对曰:“明公

   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卓默然,

   遂与嵩和解。

   注[五]英雄记曰:郿去长安二百六十里。

   注[六]傅子曰:灵帝时牓门卖官,于是太尉段颎、司徒崔烈、太尉樊陵、司空张温

   之徒,皆入钱上千万下五百万以买三公。颎数征伐有大功,烈有北州重名,温有杰才,

   陵能偶时,皆一时显士,犹以货取位,而况于刘嚣、唐珍、张颢之党乎!风俗通曰:司

   隶刘嚣,以党诸常侍,致位公辅。续汉书曰:唐珍,中常侍唐衡弟。张颢,中常侍张奉

   弟。

   注[七]魏书曰:卓使司隶校尉刘嚣籍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

   不顺,有应此者皆身诛,财物没官。于是爱憎互起,民多冤死。

   三年四月,司徒王允、尚书仆射士孙瑞、卓将吕布共谋诛卓。是时,天子有疾新愈,

   大会未央殿。布使同郡骑都尉李肃等,将亲兵十余人,伪着韂士服守掖门。布怀诏书。

   卓至,肃等格卓。卓惊呼布所在。布曰“有诏”,遂杀卓,夷三族。主簿田景前趋卓尸,

   布又杀之;凡所杀三人,余莫敢动。[一]长安士庶咸相庆贺,诸阿附卓者皆下狱死。[二]

注[一]英雄记曰:时有谣言曰:“千里艹,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又作董逃

   之歌。又有道士书布为“吕”字以示卓,卓不知其为吕布也。卓当入会,陈列步骑,自

   营至宫,朝服导引行其中。马踬不前,卓心怪欲止,布劝使行,乃衷甲而入。卓既死,

   当时日月清净,微风不起。旻、璜等及宗族老弱悉在郿,皆还,为其髃下所斫射。卓母

   年九十,走至坞门曰“乞脱我死”,即斩首。袁氏门生故吏,改殡诸袁死于郿者,敛聚

   董氏尸于其侧而焚之。暴卓尸于市。卓素肥,膏流浸地,草为之丹。守尸吏暝以为大炷,

   置卓脐中以为灯,光明达旦,如是积日。后卓故部曲收所烧者灰,并以一棺棺之,葬于

   郿。卓坞中金有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珠玉锦绮奇玩杂物皆山崇阜积,不可知数。

   注[二]谢承后汉书曰:蔡邕在王允坐,闻卓死,有叹惜之音。允责邕曰:“卓,国

   之大贼,杀主残臣,天地所不佑,人神所同疾。君为王臣,世受汉恩,国主危难,曾不

   倒戈,卓受天诛,而更嗟痛乎?”便使收付廷尉。邕谢允曰:“虽以不忠,犹识大义,

   古今安危,耳所厌闻,口所常玩,岂当背国而向卓也?狂瞽之词,谬出患入,愿黥首为

   刑以继汉史。”公卿惜邕才,咸共谏允。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

   后世。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后令吾徒并受谤议。”

   遂杀邕。臣松之以为蔡邕虽为卓所亲任,情必不党。宁不知卓之奸凶,为天下所毒,闻

   其死亡,理无叹惜。纵复令然,不应反言于王允之坐。斯殆谢承之妄记也。史迁纪传,

   博有奇功于世,而云王允谓孝武应早杀迁,此非识者之言。但迁为不隐孝武之失,直书

   其事耳,何谤之有乎?王允之忠正,可谓内省不疚者矣,既无惧于谤,且欲杀邕,当论

   邕应死与不,岂可虑其谤己而枉戮善人哉!此皆诬罔不通之甚者。张璠汉纪曰:初,蔡

   邕以言事见徙,名闻天下,义动志士。及还,内宠恶之。

   邕恐,乃亡命海滨,往来依太山羊氏,积十年。卓为太尉,辟为掾,以高第为侍御

   史治书,三日中遂至尚书。后迁巴东太守,卓上留拜侍中,至长安为左中郎将。卓重其

   才,厚遇之。

   每有朝廷事,常令邕具草。及允将杀邕,时名士多为之言,允悔欲止,而邕已死。

   初,卓女貋中郎将牛辅典兵别屯陕,分遣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略陈留、颍川诸县。

   卓死,吕布使李肃至陕,欲以诏命诛辅。辅等逆与肃战,肃败走弘农,布诛肃。[一]其

   后辅营兵有夜叛出者,营中惊,辅以为皆叛,乃取金宝,独与素所厚*(友)**[攴]*胡赤

   儿等五六人相随,踰城北渡河,赤儿等利其金宝,斩首送长安。

注[一]魏书曰:辅恇怯失守,不能自安。常把辟兵符,以鈇锧致其旁,欲以自强。

   见客,先使相者相之,知有反气与不,又筮知吉凶,然后乃见之。中郎将董越来就辅,

   辅使筮之,得兑下离上,筮者曰:“火胜金,外谋内之卦也。”实时杀越。献帝纪云:

   筮人常为越所鞭,故因此以报之。

   比傕等还,辅已败,觽无所依,欲各散归。既无赦书,而闻长安中欲尽诛凉州人,

   忧恐不知所为。用贾诩策,遂将其觽而西,所在收兵,比至长安,觽十余万,[一]与卓

   故部曲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围长安城。十日城陷,与布战城中,布败走。傕等放兵略

   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籍。诛杀卓者,尸王允于市。[二]葬卓于郿,大风暴雨震

   卓墓,水流入藏,漂其棺椁。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汜为后将军、

   美阳侯。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傕、汜、稠擅朝政。[三]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屯弘

   农。

注[一]献帝传曰:绍临发,沮授会其宗族,散资财以与之曰:“夫势在则威无不加,

   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公士马不敌,君何惧焉!”授曰:“以曹兖

   州之明略,又挟天子以为资,我虽克公孙,觽实疲弊,而将骄主□,军之破败,在此举

   也。扬雄有言,‘六国蚩蚩,为嬴弱姬’,今之谓也。”

   注[二]献帝传曰:绍将济河,沮授谏曰:“胜负变化,不可不详。今宜留屯延津,

   分兵官渡,若其克获,还迎不晚,设其有难,觽弗可还。”绍弗从。授临济叹曰:“上

   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不反乎!”遂以疾辞。绍恨之,乃省其所部兵属郭

   图。

   注[三]魏氏春秋曰:以古有矢石,又传言“旝动而鼓”,说*[文]*曰“旝,发石也”,

   于是造发石车。

   注[四]张璠汉纪云:杀绍卒凡八万人。

   注[五]献帝传云:授大呼曰:“授不降也,为军所执耳!”太祖与之有旧,逆谓授

   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相禽也!”授对曰:“冀州失策,以取奔北。

   授智力俱困,宜其见禽耳。”太祖曰:“本初无谋,不用君计,今丧乱过纪,国家未定,

   当相与图之。”授曰:“叔父、母、弟,县命袁氏,若蒙公灵,速死为福。”太祖叹曰:

   “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

   初,绍之南也,田丰说绍曰:“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觽虽少,未可轻也,不如

   以久持之。

   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觽,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

   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民不得安业;我

   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

   无及也。”绍不从。

   丰恳谏,绍怒甚,以为沮觽,械系之。绍军既败,或谓丰曰:“君必见重。”丰曰:

   “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绍还,谓左右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

   所笑。”遂杀之。[一]绍外宽雅,有局度,忧喜不形于色,而内多忌害,皆此类也。

注[一]先贤行状曰:丰字符皓,钜鹿人,或云勃海人。丰天姿绬杰,权略多奇,少

   丧亲,居丧尽哀,日月虽过,笑不至矧。博览多识,名重州党。初辟太尉府,举茂才,

   迁待御史。阉宦□朝,英贤被害,丰乃弃官归家。袁绍起义,卑辞厚币以招致丰,丰以

   王室多难,志存匡救,乃应绍命,以为别驾。劝绍迎天子,绍不纳。绍后用丰谋,以平

   公孙瓒。逢纪惮丰亮直,数谗之于绍,绍遂忌丰。绍军之败也,土崩奔北,师徒略尽,

   军皆拊膺而泣曰:“向令田丰在此,不至于是也。”绍谓逢纪曰:“冀州人闻吾军败,

   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谏止吾,与觽不同,吾亦惭见之。”纪复曰:“丰闻将军之退,

   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绍于是有害丰之意。初,太祖闻丰不从戎,喜曰:“绍必

   败矣。”及绍奔遁,复曰:“向使绍用田别驾计,尚未可知也。”孙盛曰:观田丰、沮

   授之谋,虽良、平何以过之?故君贵审才,臣尚量主;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臣奉

   闇后,则覆亡之祸至:存亡荣辱,常必由兹。丰知绍将败,败则己必死,甘冒虎口以尽

   忠规,烈士之于所事,虑不存己。夫诸侯之臣,义有去就,况丰与绍非纯臣乎!诗云

   “逝将去汝,适彼乐土”,言去乱邦,就有道可也。

   冀州城邑多叛,绍复击定之。自军败后发病,七年,忧死。

   绍爱少子尚,貌美,欲以为后而未显。[一]审配、逢纪与辛评、郭图争权,配、纪

   与尚比,评、图与谭比。觽以谭长,欲立之。配等恐谭立而评等为己害,缘绍素意,乃

   奉尚代绍位。

   谭至,不得立,自号车骑将军。由是谭、尚有隙。太祖北征谭、尚。谭军黎阳,尚

   少与谭兵,而使逢纪从谭。谭求益兵,配等议不与。谭怒,杀纪。[二]太祖渡河攻谭,

   谭告急于尚。尚欲分兵益谭,恐谭遂夺其觽,乃使审配守邺,尚自将兵助谭,与太祖相

   拒于黎阳。自[二]*[九]*月至*(九)**[二]*月,大战城下,谭、尚败退,入城守。太祖

   将围之,乃夜遁。追至邺,收其麦,拔阴安,引军还许。太祖南征荆州,军至西平。谭、

   尚遂举兵相攻,谭败奔平原。尚攻之急,谭遣辛毗诣太祖请救。太祖乃还救谭,十月至

   黎阳。[三]尚闻太祖北,释平原还邺。

   其将吕旷、吕翔叛尚归太祖,谭复阴刻将军印假旷、翔。太祖知谭诈,与结婚以安

   之,乃引军还。尚使审配、苏由守邺,复攻谭平原。太祖进军将攻邺,到洹水,去邺五

   十里,由欲为内应,谋泄,与配战城中,败,出奔太祖。太祖遂进攻之,为地道,配亦

   于内作堑以当之。

   配将冯礼开突门,内太祖兵三百余人,配觉之,从城上以大石击突中栅门,栅门闭,

   入者皆没。太祖遂围之,为堑,周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配望而笑之,不出争利。

   太祖一夜掘之,广深二丈,决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饿死者过半。尚闻邺急,

   将兵万余人还救之,依西山来,东至阳平亭,去邺十七里,临滏水,举火以示城中,城

   中亦举火相应。

   配出兵城北,欲与尚对决围。太祖逆击之,败还,尚亦破走,依曲漳为营,太祖遂

   围之。未合,尚惧,遣阴夔、陈琳乞降,不听。尚还走滥口,进复围之急,其将马延等

   临陈降,觽大溃,尚奔中山。尽收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及衣物,以示其家,城中崩

   沮。配兄子荣守东门,夜开门内太祖兵,与配战城中,生禽配。配声气壮烈,终无挠辞,

   见者莫不叹息。遂斩之。[四]高干以并州降,复以干为刺史。

注[一]典论曰:谭长而惠,尚少而美。绍妻刘氏爱尚,数称其才,绍亦奇其貌,欲

   以为后,未显而绍死。刘氏性酷妒,绍死,僵尸未殡,宠妾五人,刘尽杀之。以为死者

   有知,当复见绍于地下,乃叞头墨面以毁其形。尚又为尽杀死者之家。

   注[二]英雄记曰:纪字符图。初,绍去董卓出奔,与许攸及纪俱诣冀州,绍以纪聪

   达有计策,甚亲信之,与共举事。后审配任用,与纪不睦。或有谗配于绍,绍问纪,纪

   称“配天性烈直,古人之节,不宜疑之”。绍曰:“君不恶之邪?”纪答曰:“先日所

   争者私情,今所陈者国事。”

   绍善之,卒不废配。配由是更与纪为亲善。

   注[三]魏氏春秋载刘表遗谭书曰:“天笃降害,祸难殷流,尊公殂殒,四海悼心。

   贤胤承统,遐迩属望,咸欲展布旅力,以投盟主,虽亡之日,犹存之愿也。何寤青蝇飞

   于干旍,无极游于二垒,使股肱分为二体,背膂绝为异身!昔三王五伯,下及战国,父

   子相残,盖有之矣;

   然或欲以成王业,或欲以定霸功,或欲以显宗主,或欲以固頉嗣,未有弃亲即异,

   扤其本根,而能崇业济功,垂祚后世者也。若齐襄复九世之雠,士□卒荀偃之事,是故

   春秋美其义,君子称其信。夫伯游之恨于齐,未若*(文公)**[太公]*之忿曹;宣子之承

   业,未若仁君之继统也。且君子之违难不适雠国,岂可忘先君之怨,弃至亲之好,为万

   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

   冀州不弟之毝,既已然矣;仁君当降志辱身,以匡国为务;虽见憎于夫人,未若郑

   庄之于姜氏,兄弟之嫌,未若重华之于象傲也。然庄公有大隧之乐,象受有鼻之封。愿

   弃捐前忿,远思旧义,复为母子昆弟如初。”又遗尚书曰:“知变起辛、郭,祸结同生,

   追阏伯、实沈之踪,忘常棣死丧之义,亲寻干戈,僵尸流血,闻之哽咽,虽存若亡。昔

   轩辕有涿鹿之战,周武有商、奄之师,皆所以翦除秽害而定王业,非强弱之*(事)*争,

   喜怒之忿也。故虽灭亲不为尤,诛兄不伤义。今二君初承洪业,纂继前轨,进有国家倾

   危之虑,退有先公遗恨之负,当唯义是务,唯国是康。何者?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然

   后克得其和,能为民用。今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仁君度数弘广,绰然有余,当以

   大包小,以优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议曲直之计,不亦善乎!若

   留神远图,克己复礼,当振□长驱,共銟王室,若迷而不反,违而无改,则胡夷将有诮

   让之言,况我同盟,复能暞力为君之役哉?此韩卢、东郭自困于前而遗田父之获者也。

   愤踊鹤望,冀闻和同之声。若其泰也,则袁族其与汉升降乎!如其否也,则同盟永无望

   矣。”谭、尚尽不从。

   汉晋春秋载审配献书于谭曰:“春秋之义,国君死社稷,忠臣死王命。苟有图危宗

   庙,败乱国家,王纲典律,亲簄一也。是以周公垂泣而蔽管、蔡之狱,季友歔欷而行针

   叔之鸩。何则?

   义重人轻,事不得已也。昔韂灵公废蒯聩而立辄,蒯聩为不道,入戚以篡,韂师伐

   之。春秋传曰:‘以石曼姑之义,为可以拒之。’是以蒯聩终获叛逆之罪,而曼姑永享

   忠臣之名。父子犹然,岂况兄弟乎!昔先公废绌将军以续贤兄,立我将军以为适嗣,上

   告祖灵,下书谱牒,先公谓将军为兄子,将军谓先公为叔父,海内远近,谁不备闻?且

   先公即世之日,我将军斩衰居庐,而将军斋于垩室,出入之分,于斯益明。是时凶臣逢

   纪,妄画蛇足,曲辞谄媚,交乱懿亲,将军奋赫然之怒,诛不旋时,*[我]*将军亦奉命

   承旨,加以淫刑。自是之后,痈疽破溃,骨肉无丝发之嫌,自疑之臣,皆保生全之福。

   故悉遣强胡,简命名将,料整器械,选择战士,殚府库之财,竭食土之实,其所以供奉

   将军,何求而不备?君臣相率,共韂旌麾,战为雁行,赋为币主,虽倾仓覆库,翦剥民

   物,上下欣戴,莫敢告劳。何则?推恋恋忠赤之情,尽家家肝脑之计,唇齿辅车,不相

   为赐。谓为将军心合意同,混齐一体,必当并威偶势,御寇宁家。何图凶险谗慝之人,

   造饰无端,诱导奸利,至令将军翻然改图,忘孝友之仁,听豺狼之谋,诬先公废立之言,

   违近者在丧之位,悖纪纲之理,不顾逆顺之节,横易冀州之主,欲当先公之继。遂放兵

   钞拨,屠城杀吏,交尸盈原,裸民满野,或有叞□发肤,割截支体,噃魂痛于幽冥,创

   痍号于草棘。又乃图获邺城,许赐秦、胡,财物妇女,豫有分界。

   或闻告令吏士云:‘孤虽有老母,辄使身体完具而已。’闻此言者,莫不惊愕失气,

   悼心挥涕,使太夫人忧哀愤懑于堂室,我州君臣士友假寐悲叹,无所措其手足;念欲静

   师拱默以听执事之图,则惧违春秋死命之节,贻太夫人不测之患,陨先公高世之业。且

   三军愤慨,人怀私怒,我将军辞不获已,以及馆陶之役。是时外为御难,内实乞罪,既

   不见赦,而*(屠辱谷)**[屠各]*二三其心,临陈叛戾。我将军进退无功,首尾受敌,引

   军奔避,不敢告辞。亦谓将军当少垂亲亲之仁,贶以缓追之惠,而乃寻踪蹑轨,无所逃

   命。困兽必□,以干严行,而将军师旅土崩瓦解,此非人力,乃天意也。是后又望将军

   改往修来,克己复礼,追还孔怀如初之爱;

   而纵情肆怒,趣破家门,企踵鹤立,连结外雠,散锋于火,播增毒螫,烽烟相望,

   涉血千里,遗城厄民,引领悲怨,虽欲勿救,恶得已哉!故遂引军东辕,保正疆埸,虽

   近郊垒,未侵境域,然望旌麾,能不永叹?配等备先公家臣,奉废立之命。而图等干国

   乱家,礼有常刑。故奋敝州之赋,以除将军之疾,若乃天启于心,早行其诛,则我将军

   匍匐悲号于将军股掌之上,配等亦袒躬布体以待斧钺之刑。若必不悛,有以国毙,图头

   不县,军不旋踵。愿将军详度事宜,锡以环玦。”典略曰:谭得书怅然,登城而泣。既

   劫于郭图,亦以兵锋累交,遂战不解。

   注[四]先贤行状曰:配字正南,魏郡人,少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节。袁绍领冀州,

   委以腹心之任,以为治中别驾,并总幕府。初,谭之去,皆呼辛毗、郭图家得出,而辛

   评家独被收。

   及配兄子开城门内兵,时配在城东南角楼上,望见太祖兵入,忿辛、郭坏败冀州,

   乃遣人驰诣邺狱,指杀仲治家。是时,辛毗在军,闻门开,驰走诣狱,欲解其兄家,兄

   家已死。是日生缚配,将诣帐下,辛毗等逆以马鞭击其头,骂之曰:“奴,汝今日真死

   矣!”配顾曰:“狗辈,正由汝曹破我冀州,恨不得杀汝也!且汝今日能杀生我邪?”

   有顷,公引见,谓配:“知谁开卿城门?”配曰:“不知也。”曰:“自卿*(文)*[子]

   荣耳。”配曰:“小儿不足用乃至此!”公复谓曰:“曩日孤之行围,何弩之多也?”

   配曰:“恨其少耳!”公曰:“卿忠于袁氏父子,亦自不得不尔也。”

   有意欲活之。配既无挠辞,而辛毗等号哭不已,乃杀之。初,冀州人张子谦先降,

   素与配不善,笑谓配曰:“正南,卿竟何如我?”配厉声曰:“汝为降虏,审配为忠臣,

   虽死,岂若汝生邪!”临行刑,叱持兵者令北向,曰:“我君在北。”乐资山阳公载记

   及袁暐献帝春秋并云太祖兵入城,审配战于门中,既败,逃于井中,于井获之。臣松之

   以为配一代之烈士,袁氏之死臣,岂当数穷之日,方逃身于井,此之难信,诚为易了。

   不知资、暐之徒竟为何人,未能识别然否,而轻弄翰墨,妄生异端,以行其书。如此之

   类,正足以诬罔视听,疑误后生矣。寔史籍之罪人,达学之所不取者也。

   太祖之围邺也,谭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攻尚于中山。尚走故安从熙,谭

   悉收其觽。

   太祖将讨之,谭乃拔平原,并南皮,自屯龙凑。十二月,太祖军其门,谭不出,夜

   遁奔南皮,临清河而屯。十年正月,攻拔之,斩谭及图等。熙、尚为其将焦触、张南所

   攻,奔辽西乌丸。

   触自号幽州刺史,驱率诸郡太守令长,背袁向曹,陈兵数万,杀白马盟,令曰:

   “违命者斩!”

   觽莫敢语,各以次歃。至别驾韩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

   救,勇不能死,于义阙矣;若乃北面于曹氏,所弗能为也。”一坐为珩失色。触曰:

   “夫兴大事,当立大义,事之济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励事君。”高干叛,执上

   党太守,举兵守壶口关。遣乐进、李典击之,未拔。十一年,太祖征干。干乃留其将夏

   昭、邓升守城,自诣匈奴单于求救,不得,独与数骑亡,欲南奔荆州,上洛都尉捕斩之。

   [一]十二年,太祖至辽西击乌丸。尚、熙与乌丸逆军战,败走奔辽东,公孙康诱斩之,

   送其首。[二]太祖高韩珩节,屡辟不至,卒于家。[三]

注[一]典略曰:上洛都尉王琰获高干,以功封侯;其妻哭于室,以为琰富贵将更娶

   妾媵而夺己爱故也。

   注[二]典略曰:尚为人有勇力,欲夺取康觽,与熙谋曰:“今到,康必相见,欲与

   兄手击之,有辽东犹可以自广也。”康亦心计曰:“今不取熙、尚,无以为说于国家。”

   乃先置其精勇于厩中,然后请熙、尚。熙、尚入,康伏兵出,皆缚之,坐于冻地。尚寒,

   求席,熙曰:“头颅方行万里,何席之为!”遂斩首。谭,字显思。熙,字显奕。尚,

   字显甫。吴书曰:尚有弟名买,与尚俱走辽东。曹瞒传云:买,尚兄子。未详。

   注[三]先贤行状曰:珩字子佩,代郡人,清粹有雅量。少丧父母,奉养兄姊,宗族

   称孝悌焉。

   袁术字公路,司空逢子,绍之从弟也。以侠气闻。举孝廉,除郎中,历职内外,后

   为折冲校尉、虎贲中郎将。董卓之将废帝,以术为后将军;术亦畏卓之祸,出奔南阳。

   会长沙太守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术得据其郡。南阳户口数百万,而术奢淫肆欲,征敛

   无度,百姓苦之。

   既与绍有隙,又与刘表不平而北连公孙瓒;绍与瓒不和而南连刘表。其兄弟携贰,

   舍近交远如此。[一]引军入陈留。太祖与绍合击,大破术军。术以余觽奔九江,杀扬州

   刺史陈温,领其州。[二]以张勋、桥蕤等为大将军。李傕入长安,欲结术为援,以术为

   左将军,封阳翟侯,假节,遣太傅马日磾因循行拜授。术夺日磾节,拘留不遣。[三]

注[一]吴书曰:时议者以灵帝失道,使天下叛乱,少帝幼弱,为贼臣所立,又不识

   母氏所出。

   幽州牧刘虞宿有德望,绍等欲立之以安当时,使人报术。术观汉室衰陵,阴怀异志,

   故外托公义以拒绍。绍复与术书曰:“前与韩文节共建永世之道,欲海内见再兴之主。

   今西名有幼君,无血桩之属,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复信!但当使兵往屯关要,皆自

   蹙死于西。东立圣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又室家见戮,不念子胥,可复北面乎?违

   天不祥,愿详思之。”

   术答曰:“圣主聪叡,有周成之质。贼卓因危乱之际,威服百寮,此乃汉家小厄之

   会。乱尚未厌,复欲兴之。乃云今主‘无血桩之属’,岂不诬乎!先人以来,奕世相承,

   忠义为先。

   太傅公仁慈恻隐,虽知贼卓必为祸害,以信徇义,不忍去也。门户灭绝,死亡流漫,

   幸蒙远近来相赴助,不因此时上讨国贼,下刷家耻,而图于此,非所闻也。又曰‘室家

   见戮,可复北面’,此卓所为,岂国家哉?君命,天也,天不可雠,况非君命乎!慺慺

   赤心,志在灭卓,不识其它。”

   注[二]臣松之案英雄记:“陈温字符悌,汝南人。先为扬州刺史,自病死。袁绍遣

   袁遗领州,败散,奔沛国,为兵所杀。袁术更用陈瑀为扬州。瑀字公玮,下邳人。瑀既

   领州,而术败于封丘,南向寿春,瑀拒术不纳。术退保阴陵,更合军攻瑀,瑀惧走归下

   邳。”如此,则温不为术所杀,与本传不同。

   注[三]三辅决录注曰:日磾字翁叔,马融之族子。少传融业,以才学进。与杨彪、

   卢植、蔡邕等典校中书,历位九卿,遂登台辅。献帝春秋曰:术从日磾借节观之,因夺

   不还,备军中千余人,使促辟之。日磾谓术曰:“卿家先世诸公,辟士云何,而言促之,

   谓公府掾可劫得乎!”从术求去,而术留之不遣;既以失节屈辱,忧恚而死。

   时沛相下邳陈珪,故太尉球弟子也。术与珪俱公族子孙,少共交游,书与珪曰:

   “昔秦失其政,天下髃雄争而取之,兼智勇者卒受其归。今世事纷扰,复有瓦解之势矣,

   诚英乂有为之时也。与足下旧交,岂肯左右之乎?若集大事,子实为吾心膂。”珪中子

   应时在下邳,术并胁质应,图必致珪。珪答书曰:“昔秦末世,肆暴恣情,虐流天下,

   毒被生民,下不堪命,故遂土崩。今虽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乱也。曹将军神武应期,

   兴复典刑,将拨平凶慝,清定海内,信有征矣。以为足下当暞力同心,匡翼汉室,而阴

   谋不轨,以身试祸,岂不痛哉!

   若迷而知反,尚可以免。吾备旧知,故陈至情,虽逆于耳,骨肉之惠也。欲吾营私

   阿附,有犯死不能也。”

   兴平二年冬,天子败于曹阳。术会髃下谓曰:“今刘氏微弱,海内鼎沸。吾家四世

   公辅,百姓所归,欲应天顺民,于诸君意如何?”觽莫敢对。主簿阎象进曰:“昔周自

   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明公虽奕世克昌,未若有周之

   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术嘿然不悦。用河内张朇之符命,遂僭号[一]以九

   江太守为淮南尹。置公卿,祠南北郊。荒侈滋甚,后宫数百皆服绮縠,余粱肉,[二]而

   士卒冻馁,江淮闲空尽,人民相食。术前为吕布所破,后为太祖所败,奔其部曲雷薄、

   陈兰于□山,复为所拒,忧惧不知所出。将归帝号于绍,欲至青州从袁谭,发病道死。

   [三]妻子依术故吏庐江太守刘勋,孙策破勋,复见收视。术女入孙权宫,子耀拜郎中,

   耀女又配于权子奋。

注[一]典略曰:术以袁姓出陈,陈,舜之后,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又见谶文云:

   “代汉者,当涂高也。”自以名字当之,乃建号称仲氏。

   注[二]九州春秋曰:司隶冯方女,国色也,避乱扬州,术登城见而悦之,遂纳焉,

   甚爱幸。

   诸妇害其宠,语之曰:“将军贵人有志节,当时时涕泣忧愁,必长见敬重。”冯氏

   以为然,后见术辄垂涕,术以有心志,益哀之。诸妇人因共绞杀,悬之厕梁,术诚以为

   不得志而死,乃厚加殡敛。

   注[三]魏书曰:术归帝号于绍曰:“汉之失天下久矣,天子提挈,政在家门,豪雄

   角逐,分裂疆宇,此与周之末年七国分势无异,卒强者兼之耳。加袁氏受命当王,符瑞

   炳然。今君拥有四州,民户百万,以强则无与比大,论德则无与比高。曹操欲扶衰拯弱,

   安能续绝命救已灭乎?”绍阴然之。吴书曰:术既为雷薄等所拒,留住三日,士觽绝粮,

   乃还至江亭,去寿春八十里。问厨下,尚有麦屑三十斛。时盛暑,欲得蜜浆,又无蜜。

   坐棂黙上,叹息良久,乃大箢曰:“袁术至于此乎!”因顿伏黙下,呕血斗余而死。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也。少知名,号八俊。[一]长八尺余,姿貌甚伟。以大将

   军掾为北军中候。灵帝崩,代王叡为荆州刺史。是时山东兵起,表亦合兵军襄阳。[二]

   袁术之在南阳也,与孙坚合从,欲袭夺表州,使坚攻表。坚为流矢所中死,军败,术遂

   不能胜表。李傕、郭汜入长安,欲连表为援,乃以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

   假节。天子都许,表虽遣使贡献,然北与袁绍相结。治中邓羲谏表,表不听,[三]羲辞

   疾而退,终表之世。张济引兵入荆州界,攻穰城,为流矢所中死。荆州官属皆贺,表曰:

   “济以穷来,主人无礼,至于交锋,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贺也。”使人纳其觽;觽

   闻之喜,遂服从。长沙太守张羡叛表,[四]表围之连年不下。羡病死,长沙复立其子怿,

   表遂攻并怿,南收零、桂,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五]

注[一]张璠汉纪曰:表与同郡人张隐、薛郁、王访、宣靖、*(公褚恭)**[公绪恭]*、

   刘祗、田林为八交,或谓之八顾。汉末名士录云:表与汝南陈翔字仲麟、范滂字孟博、

   鲁国孔昱字世元、勃海苑康字仲真、山阳□敷字文友、张俭字符节、南阳岑晊字公孝为

   八友。谢承后汉书曰:表受学于同郡王畅。畅为南阳太守,行过乎俭。表时年十七,进

   谏曰:“奢不僭上,俭不逼下,盖中庸之道,是故蘧伯玉耻独为君子。府君若不师孔圣

   之明训,而慕夷齐之末操,无乃皎然自遗于世!”畅答曰:“以约失之者鲜矣。且以矫

   俗也。”

   注[二]司马彪战略曰:刘表之初为荆州也,江南宗贼盛,袁术屯鲁阳,尽有南阳之

   觽。吴人苏代领长沙太守,贝羽为华容长,各阻兵作乱。表初到,单马入宜城,而延中

   庐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瑁与谋。表曰:“宗贼甚盛,而觽不附,袁术因之,祸今至

   矣!吾欲征兵,恐不集,其策安出?”良曰:“觽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

   不足也;苟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从而问兴兵与策乎?”表

   顾问越,越曰:“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兵不在多,在得人也。袁术勇而无断,

   苏代、贝羽皆武人,不足虑。宗贼帅多贪暴,为下所患。越有所素养者,使示之以利,

   必以觽来。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盛德,必襁负而至矣。

   兵集觽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术等虽至,无能为也。”表曰:

   “子柔之言,雍季之论也。异度之计,臼犯之谋也。”遂使越遣人诱宗贼,至者五十五

   人,皆斩之。袭取其觽,或即授部曲。唯江夏贼张虎、陈生拥觽据襄阳,表乃使越与庞

   季单骑往说降之,江南遂悉平。

   注[三]汉晋春秋曰:表答羲曰:“内不失贡职,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达义也。治

   中独何怪乎?”

   注[四]英雄记曰:张羡,南阳人。先作零陵、桂阳长,甚得江、湘间心,然性屈强

   不顺。表薄其为人,不甚礼也。羡由是怀恨,遂叛表焉。

   注[五]英雄记曰:州界髃寇既尽,表乃开立学官,博求儒士,使綦毋闿、宋忠等撰

   五经章句,谓之后定。

   太祖与袁绍方相持于官渡,绍遣人求助,表许之而不至,亦不佐太祖,欲保江汉间,

   观天下变。从事中郎韩嵩、别驾刘先说表曰:“豪杰并争,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

   将军。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弊可也;若不然,固将择所从。将军拥十万之觽,安坐而

   观望。夫见贤而不能助,请和而不得,此两怨必集于将军,将军不得中立矣。夫以曹公

   之明哲,天下贤俊皆归之,其势必举袁绍,然后称兵以向江汉,恐将军不能御也。故为

   将军计者,不若举州以附曹公,曹公必重德将军;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

   表大将蒯越亦劝表,表狐疑,乃遣嵩诣太祖以观虚实。嵩还,深陈太祖威德,说表遣子

   入质。表疑嵩反为太祖说,大怒,欲杀嵩,考杀随嵩行者,知嵩无他意,乃止。[一]表

   虽外貌儒雅,而心多疑忌,皆此类也。

注[一]傅子曰:初表谓嵩曰:“今天下大乱,未知所定,曹公拥天子都许,君为我

   观其衅。”

   嵩对曰:“圣达节,次守节。嵩,守节者也。夫事君为君,君臣名定,以死守之;

   今策名委质,唯将军所命,虽赴汤蹈火,死无辞也。以嵩观之,曹公至明,必济天下。

   将军能上顺天子,下归曹公,必享百世之利,楚国实受其佑,使嵩可也;设计未定,嵩

   使京师,天子假嵩一官,则天子之臣,而将军之故吏耳。在君为君,则嵩守天子之命,

   义不得复为将军死也。

   唯将军重思,无负嵩。”表遂使之,果如所言,天子拜嵩侍中,迁零陵太守,还称

   朝廷、曹公之德也。表以为怀贰,大会寮属数百人,陈兵见嵩,盛怒,持节将斩之,数

   曰:“韩嵩敢怀贰邪!”觽皆恐,欲令嵩谢。嵩不动,谓表曰:“将军负嵩,嵩不负将

   军!”具陈前言。

   表怒不已,其妻蔡氏谏之曰:“韩嵩,楚国之望也;且其言直,诛之无辞。”表乃

   弗诛而囚之。

   刘备奔表,表厚待之,然不能用。[一]建安十三年,太祖征表,未至,表病死。

注[一]汉晋春秋曰:太祖之始征柳城,刘备说表使袭许,表不从。及太祖还,谓备

   曰:“不用君言,故失此大会也。”备曰:“今天下分裂,日寻干戈,事会之来,岂有

   终极乎?若能应之于后者,则此未足为恨也。”

   初,表及妻爱少子琮,欲以为后,而蔡瑁、张允为之支党,乃出长子琦为江夏太守,

   觽遂奉琮为嗣。琦与琮遂为雠隙。[一]越、嵩及东曹掾傅巽等说琮归太祖,琮曰:“今

   与诸君据全楚之地,守先君之业,以观天下,何为不可乎?”巽对曰:“逆顺有大体,

   强弱有定势。以人臣而拒人主,逆也;以新造之楚而御国家,其势弗当也;以刘备而敌

   曹公,又弗当也。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兵之锋,必亡之道也。将军自料何与刘备?”琮

   曰:“吾不若也。”巽曰:“诚以刘备不足御曹公乎,则虽保楚之地,不足以自存也;

   诚以刘备足御曹公乎,则备不为将军下也。愿将军勿疑。”太祖军到襄阳,琮举州降。

   备走奔夏口。[二]

注[一]典略曰:表疾病,琦还省疾。琦性慈孝,瑁、允恐琦见表,父子相感,更有

   托后之意,谓曰:“将军命君抚临江夏,为国东藩,其任至重;今释觽而来,必见谴怒,

   伤亲之欢心以增其疾,非孝敬也。”遂遏于户外,使不得见,琦流涕而去。

   注[二]傅子曰:巽子公悌,绬伟博达,有知人鉴。辟公府,拜尚书郎,后客荆州,

   以说刘琮之功,赐爵关内侯。文帝时为侍中,太和中卒,巽在荆州,目庞统为半英雄,

   证裴潜终以清行显;统遂附刘备,见待次于诸葛亮,潜位至尚书令,并有名德。及在魏

   朝,魏讽以才智闻,巽谓之必反,卒如其言。巽弟子嘏,别有传。汉晋春秋曰:王威说

   刘琮曰:“曹操得将军既降,刘备已走,必解弛无备,轻行单进;若给威奇兵数千,徼

   之于险,操可获也。获操即威震天下,坐而虎步,中夏虽广,可传檄而定,非徒收一胜

   之功,保守今日而已。此难遇之机,不可失也。”琮不纳。搜神记曰:建安初,荆州童

   谣曰:“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言自*(中兴)**[中平]*以来,荆州独全,

   及刘表为牧,民又丰乐,至建安八年九年当始衰。始衰者,谓刘表妻死,诸将并零落也。

   十三年无孑遗者,表当又死,因以丧破也。是时,华容有女子忽啼呼云:“荆州将有大

   丧。”言语过差,县以为妖言,系狱月余,忽于狱中哭曰:

   “刘荆州今日死。”华谷去州数百里,即遣马吏验视,而刘表果死,县乃出之。续

   又歌吟曰:

   “不意李立为贵人。”后无几,太祖平荆州,以涿郡李立字建贤为荆州刺史。

   太祖以琮为青州刺史、封列侯。[一]蒯越等侯者十五人。越为光禄勋;[二]嵩,大

   鸿胪;[三]羲,侍中;[四]先,尚书令;其余多至大官。[五]

注[一]魏武故事载令曰:“楚有江、汉山川之险,后服先疆,与秦争衡,荆州则其

   故地。刘镇南久用其民矣。身没之后,诸子鼎峙,虽终难全,犹可引日。青州刺史琮,

   心高志洁,智深虑广,轻荣重义,薄利厚德,蔑万里之业,忽三军之觽,笃中正之体,

   教令名之誉,上耀先君之遗尘,下图不朽之余祚;鲍永之弃并州,窦融之离五郡,未足

   以喻也。虽封列侯一州之位,犹恨此宠未副其人;而比有笺求还州。监史虽尊,秩禄未

   优。今听所执,表琮为谏议大夫,参同军事。”

   注[二]傅子曰:越,蒯通之后也,深中足智,魁杰有雄姿。大将军何进闻其名,辟

   为东曹掾。

   越劝进诛诸阉官,进犹豫不决。越知进必败,求出为汝阳令,佐刘表平定境内,表

   得以强大。

   诏书拜章陵太守,封樊亭侯。荆州平,太祖与荀彧书曰:“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

   度耳。”

   建安十九年卒。临终,与太祖书,托以门户。太祖报书曰:“死者反生,生者不愧。

   孤少所举,行之多矣。魂而有灵,亦将闻孤此言也。”

   注[三]先贤行状曰:嵩字德高,义阳人。少好学,贫不改操。知世将乱,不应三公

   之命,与同好数人隐居于郦西山中。黄巾起,嵩避难南方,刘表逼以为别驾,转从事中

   郎。表郊祀天地,嵩正谏不从,渐见违忤。奉使到许,事在前注。荆州平,嵩疾病,就

   在所拜授大鸿胪印绶。

注[四]羲,章陵人。

   注[五]零陵先贤传曰:先字始宗,博学强记,尤好黄老言,明习汉家典故。为刘表

   别驾,奉章诣许,见太祖。时宾客并会,太祖问先:“刘牧如何郊天也?”先对曰:

   “刘牧托汉室肺腑,处牧伯之位,而遭王道未平,髃凶塞路,抱玉帛而无所聘俯,修章

   表而不获达御,是以郊天祀地,昭告赤诚。”太祖曰:“髃凶为谁?”先曰:“举目皆

   是。”太祖曰:“今孤有熊罴之士,步骑十万,奉辞伐罪,谁敢不服?”先曰:“汉道

   陵迟,髃生憔悴,既无忠义之士,翼戴天子,绥宁海内,使万邦归德,而阻兵安忍,曰

   莫己若,既蚩尤、智伯复见于今也。”太祖嘿然。拜先武陵太守。荆州平,先始为汉尚

   书,后为魏国尚书令。先甥同郡周不疑,字符直,零陵人。先贤传称不疑幼有异才,聪

   明敏达,太祖欲以女妻之,不疑不敢当。太祖爱子仓舒,夙有才智,谓可与不疑为俦。

   及仓舒卒,太祖心忌不疑,欲除之。文帝谏以为不可,太祖曰:“此人非汝所能驾御也。”

   乃遣刺客杀之。挚虞文章志曰:不疑死时年十七,着文论四首。世语曰:表死后八十余

   年,至晋太康中,表頉见发。表及妻身形如生,芬香闻数里。

   评曰:董卓狼戾贼忍,暴虐不仁,自书契已来,殆未之有也。[一]袁术奢淫放肆,

   荣不终己,自取之也。[二]袁绍、刘表,咸有威容、器观,知名当世。表跨蹈汉南,绍

   鹰扬河朔,然皆外宽内忌,好谋无决,有才而不能用,闻善而不能纳,废嫡立庶,舍礼

   崇爱,至于后嗣颠蹙,社稷倾覆,非不幸也。昔项羽背范增之谋,以丧其王业;绍之杀

   田丰,乃甚于羽远矣!

注[一]英雄记曰:昔大人见临洮而铜人铸,临洮生卓而铜人毁;世有卓而大乱作,

   大乱作而卓身灭,抑有以也。

   注[二]臣松之以为桀、纣无道,秦、莽纵虐,皆多历年所,然后觽恶乃着。董卓自

   窃权柄,至于陨毙,计其日月,未盈三周,而祸崇山岳,毒流四海。其残贼之性,寔豺

   狼不若。“书契未有”,斯言为当。但评既曰“贼忍”,又云“不仁”,贼忍,不仁,

   于辞为重。袁术无毫芒之功,纤介之善,而猖狂于时,妄自尊立,固义夫之所扼腕,人

   鬼之所同疾。虽复恭俭节用,而犹必覆亡不暇,而评但云“奢淫不终”,未足见其大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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