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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3) - 甲午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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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3)

  十三、转战辽南
  倭国第一军在进攻摩天岭受挫后,一时陷入了进军方向不明的窘境。为此,第一军司令山县有朋向大本营提出了《征清三策》:第一策,在山海关地区再次登陆,以便在直隶作战;第二策,向旅顺推进,与第二军会合,在辽南不冻港建立军事基地;第三策,北上攻取奉天。大本营认为,山海关登陆需要大量的海军掩护,而北洋舰队尚在威海港内构成威胁。渤海湾北岸冬季寒冷,气候不明,进军困难,所以第一策不可行;与第二军会合,不仅金州以东的冬季宿营地不足,而且与大本营的作战方针相违背,所以第二策不可行;第三策因战线拉长,补给困难,无取胜把握,所以也不可行。这样,大本营最后否决了山县的冒险主义作战方案。山县对此极为不满,又受到第二军攻克旅顺的刺激,于十一月二十五日独断地下令进攻海城,并决心在攻下海城后,立即向山海关进军。倭国大本营认为此时以主力与清军交锋,不利于将来的直隶作战,于是下令第一、二军原地待命。但山县仍一意孤行。十一月二十九日,明治天皇依伊藤博文的奏请,以养病为名召山县回国。山县有朋虽然被迫于十二月九日卸任回国,但在天皇敕使到达之前,山县已经下达了进攻海城的命令,负责进攻的第三师团也已经开拔。大本营见部队将领们求胜心切,就没有坚决阻止。

  十二月九日,日军第三师团开始进攻海城。守备海城的清军共计二十八营,分属于奉军、盛字练军、仁字军、希字军等四部,互不相属,缺乏统一的指挥。因此,虽然人数不少,但战斗力有限。双方战至十三日,日军攻克海城,清军退向辽阳。海城失陷后,日军北窥辽阳、奉天,西窥牛庄、营口,锦州、宁远诸城危殆,大局攸关。因此,宋庆连忙部署部队增援,清政府也连降谕旨,命令宋庆迎战。十二月十七日,宋庆率部向海城西三十里的缸瓦寨行进,意图堵截日军西进牛庄、营口的通路,并与聂士成所部两面合击海城。

  日军当天就知道了清军开拔的消息。虽然一时摸不准清军的意图,但认为一支大军在城外徘徊,就已经构成了极大的威胁。通过十八日的一些小规模冲突,又观察到更多的清军活动,因此断定清军意在伺机收复海城,于是决定主动出击。十九日拂晓,日军从海城倾巢出动,向缸瓦寨方向出击。这一仗,双方各出动了约五千人,激烈的战斗一直进行到日落。这是中日两军少有的一次鏖战。下午五时五十分,日军从三面发起进攻,并且投入了最后的预备队,才先后突破了清军的两道防线,占领了缸瓦寨。六个小时的战斗中,日军伤亡四百人,清军伤亡五百人,另外双方均有大量人员冻死于行进途中。在这场较量中,虽然清军表现得相当勇敢顽强,但与日军相比之下,却相形见绌。例如,倭国的军事条令规定,以步枪刺刀实行冲锋,必须在距敌一百五十米以内,但在进攻马圈子时,日军伤亡严重,队形大乱,无法继续前进。日军指挥官认为,“与其这样白白地延误时间而使士气沮丧,莫如一拥而上”,于是,在四百米的距离上发起了冲锋。日军以气势压倒了清军,靠必胜的信念取得了胜利。日军攻克缸瓦寨,为第三师团孤军固守海城创造了条件。

  当时,倭国第一军在辽东战场上的战线已经拉得太长,面对越聚越多的清军,只能分兵把守几座孤城,特别是在海城一地,处在清军三面包围之中。大本营认为,占领海城本来就不符合作战大方针,但若放弃占领地退却,势必影响本军士气而长敌军之志,所以决定暂时保持该城。为了缓解其孤危的处境,大本营命令在旅顺的第二军分兵北进,与海城取得联系。第二军接到命令后,决定派出混成旅团向北进军至二百公里外的盖平,与海城形成犄角之势。清军在盖平的守军只有十三个营,力量单薄,宋庆又未能及时发现日军的企图而派军增援。一八九五年一月十日,日军一个加强旅团向盖平发起进攻,经过四个小时的激战,日军占领盖平。此役,日军伤亡三百三十四人,清军伤亡七百多人,余部向北撤退。

  盖平失陷后,清政府为了挽回在辽阳南路战场的不利局面,决定实施反攻海城的计划。考虑到辽东战场上淮军屡次失利,清廷又增派湘军北上。同时,关内各省也陆续抽调军队开赴关外。为改变以前各路大军互不相属、缺乏统一指挥的状况,特任命两江总督刘坤一为钦差大臣,统领关内外所有各路军队。

  一八九五年一月十七日,清军六十三个营约二万余人由依克唐阿、长顺率领,分两路反攻海城。此时,日军占领海城已有一个月,期间加紧加固防守工事,并严密监视清军动向。得知清军大队人马前来进攻的消息后,立即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当天战斗进行至下午四时,清军被击退。五天后,两支部队又发动了第二次反攻,这次日军设了埋伏,清军再次被击退,损失了六百多人,比上次更多。两次反攻失败后,清军深感海城日军的防守坚固,以现有兵力不足以取胜,于是决定等增援部队到来后再合力进攻。

十四、兵覆威海

  威海卫位于山东半岛的东北端,与旅顺遥相对峙,素有“渤海锁钥”之称。港湾南北两岸山势险峻,刘公岛坐镇港口中央,形成二龙戏珠之势。洋务运动以来,威海的军事地位受到极大的重视,一八八一年,威海成为北洋军港,同年清政府决定在威海设鱼雷局。一八八三年由李鸿章主持,在刘公岛设水师机械厂、鱼雷厂等。一八八七年,威海的海防工程全面展开。到一八九一年,威海共建成十七座炮台,全部由德国陆军工程师设计、主持修建,所用大炮一律自国外进口,大部分购自德国克虏伯厂。战争爆发后,又在南北两岸炮台后路增建临时炮台多处,各类炮台达二十五座,各种大炮一百五十多门。威海炮台工程宏大,构造雄伟,李鸿章视察后满意地认为:“南北相为犄角,锁钥极为谨严。但就渤海门户而论,已有深固不摇之势”。

  旅顺失守后,种种迹象表明日军将在山东半岛登陆作战,这引起清政府极大的关注。北洋海军经过黄海海战后实力已被削弱,镇远舰又在后来触礁受伤,不能行驶。当时在威海卫港内只有定远、镇远、来远、靖远、济远、平远、广丙等七艘战舰,镇东、镇西、镇南、镇北、镇中、镇边等六艘炮舰,以及康济、威远两艘练习舰。李鸿章向翁同和呼吁,请朝廷抽调南洋舰队的四艘军舰来充实北洋舰队。九月二十九日,政府批准了北洋的请求,决定暂调南洋舰队的三艘战舰前往增援。但是两江总督刘坤一、南洋大臣张之洞等认为,东南沿海为财富重地,一旦有失,则战争所需的粮饷都会成问题,而且南洋军备本来就不足,又同样受到日、法等国的威胁,因此提请朝廷慎重考虑。朝廷左右为难,只好把此事搁置起来。

  威海卫的后路防御,更是整个防御体系中最薄弱的环节,张之洞、刘坤一等人曾建议调江南马步二十余营赴烟台、威海,但在当时已是远水不解近渴。丁汝昌请调驻扎在天津的三十六营新军,虽然较为可行,但李鸿章认为朝廷顾虑京畿安全,已经多次驳回抽调近畿劲旅东援的请求,所以这次也决不会批准,所以没有奏请。根据李鸿章的指示,丁汝昌等人提出了一个“水陆相依”的防御计划,根据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指出只有军舰、炮台互相依辅为唯一可行的策略,同时指出威海后路地广兵薄,建议大量增加陆军,防止日军抄袭后路。他相信,只要后路确有保障,威海必能固守,铁舰也会万无一失。对这个计划李鸿章表示支持,并得到了朝廷的肯定。

  战争前,驻扎在山东半岛沿海一带的陆军总计一万二千二百人,人数虽然不算少,但是由于海岸线绵长,地域辽阔,二十几个营的军队分扎各处,显然无济于事。战争开始后,清政府任命李秉衡为济南视事,主持山东防务。但是在对日战争的战略指导上,清廷始终有一种重京畿、辽沈而轻山东的倾向。旅大告急时,朝廷又抽调了八个营前往增援。十二月下旬,山东半岛形势危急,日舰在山东海面上的活动日益频繁,并派人上岸侦察情况。在这样的情况下,经李秉衡全力调遣,清军在山东半岛的总兵力加强到六十个营约三万人。但是,由于不能确定日军的登陆地点,加上日舰不断制造假象,李秉衡明知兵力不足,仍不得不分兵把守在几处最可能的登陆点。

  倭国大本营否决了山县有朋的作战方案后,采纳了伊藤博文首相和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的建议,决定进兵山东半岛,占领威海卫,封锁渤海湾,消灭北洋海军。由于大山岩率领的旅顺第二军已有一部分北进盖平增援海城,大本营感到兵力不足,因此又从国内增派了第六师团,与第二军的第二师团合编为山东作战军。具体作战部署采用海陆联合作战的方针,陆军由海路运送到山东半岛登陆,然后分兵抄袭后路,夺取威海卫南北两岸炮台,联合舰队则从威海卫港正面进攻。

  十二月十六日,大本营电令伊东佑亨护送第二军登陆,并与其协同作战,消灭威海的北洋舰队。二十三日,伊东派高千穗、八重山二舰前往山东海岸,选择登陆地点。根据二舰的调查结果,伊东与大山岩会商后,选定了位于威海以东三十海里的荣成湾作为登陆点,并制定了掩护陆军及协同作战的周密计划。为了掩护山东作战军在荣成湾登陆,倭国海军共调用了二十五艘军舰,几乎投入了全部力量。

  根据作战计划,一八九五年一月十八日开始,日舰第一游击队驶赴烟台方向,对登州地区实行牵制性炮击。二十日拂晓,先遣队到达荣成。清军在荣成附近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日军轻易攻占了县城。

  一月二十五日,倭国山东作战军三万余人全部登陆,大山岩随即下达了进兵威海的命令。当时,清军在登州以东的兵力共计有四十五个营二万二千人。但是由于兵力分散在长达三百余里的防线上,而且被日舰不断轰击登州所牵制,没有来得及集中组成一道防线,因此日军在进军威海途中,每次战斗都处于绝对优势而取胜,很快就打到了威海卫。

  守备威海卫的清军主要是戴宗骞率领的北岸守军四千六百人、刘超佩率领的南岸守军三千二百人,以及张文宣率领的刘公岛上北洋护军二千人。

  一月三十日,日军到达威海卫,向南岸炮台发起攻势,遭到清军的顽强抵抗,激战至当天下午,日军付出重大代价后,终于攻占了威海南岸所有炮台,随即利用这些炮台轰击清军目标。北洋舰队的定远、济远、来远等舰及刘公岛诸炮台猛烈回击,清军猛烈的炮火击毁了数座炮台,日军炮火不敌,于是停战。

  二月二日,日军攻克威海卫城,当天夜里,北岸炮台清兵见众寡不敌,全部哗变溃散,威海陆军主将戴宗骞羞愧自尽。丁汝昌得知后,火速派人把北岸炮台、弹药库炸毁。至此,除刘公岛和日岛外,日军全部占领了威海地区,海军则严密封锁港口,完成了对北洋舰队的合围。北洋舰队与外界的联系断绝。

  三日拂晓,日舰第一、二游击队与本队会合,三队战舰排成单纵阵,向刘公岛炮台及北洋舰队猛烈轰击。倭国陆军也修好了南岸炮台的七门大炮,发炮夹攻,北洋舰队陷入重围。清军在丁汝昌指挥下,也以全部炮火还击,击伤日舰筑紫、葛城。炮战终日,日舰无法靠近,被迫退走。伊东佑亨感到单靠强行进攻,不会有多大效果,于是决定用鱼雷艇夜袭。次日,日舰仍在海面虚张声势;夜间,日军一艘鱼雷艇冒险破坏了一段防口拦坝,多艘鱼雷艇随后潜入港口,施放鱼雷,其中两枚鱼雷击中了定远。定远舰底进水,舰身逐渐倾斜,不得已急忙砍断锚链,驶向刘公岛沙滩上搁浅,才避免了沉没,但伤势过重,已不能使用。日军的两艘鱼雷艇也在当天夜间的袭击中被击毁。

  五日天亮后,伊东佑亨在松岛甲板上用望远镜了望,看到定远受伤,认为机会难得,下令再次发动进攻。当天又炮战多时,双方互有伤亡,日舰仍无法接近港口。夜里,伊东佑亨重施故技,派鱼雷艇再次进港偷袭,又击沉了来远、威远二舰。六日下午,倭国联合舰队又对刘公岛发动攻势,倭国陆军在威海北岸也架设了快炮,三面夹击北洋舰队。尽管此时北洋舰队的定远重伤、二舰中雷沉没,但清军在丁汝昌的指挥下分兵回击,再次击退了日军的进攻。

  七日清晨七时三十四分,伊东佑亨下令全舰队发起总攻,决心一举攻下刘公岛。双方炮战至八时许,松岛、桥立、严岛、秋津洲先后中弹受伤。炮战正酣时,在威海卫北口,突然出现簇簇黑烟,竟是中国鱼雷艇驶出。伊东佑亨见此情形,以为是北洋舰队准备最后决战,故先放出鱼雷艇袭击敌舰,以便趁机突围。不料鱼雷艇竟然沿海岸向西逃走,伊东立即派最快速的第一游击队追击。原来,丁汝昌见日军鱼雷艇屡次夜袭成功,于六日夜里命鱼雷艇“左一”管带王平,在七日凌晨率队出口袭击日舰。但王平却与各艇管带密谋,趁机逃跑。慌乱中,十艘鱼雷艇不是触礁搁浅,就是被日军俘获。王平逃到烟台,为掩盖罪行,谎称刘公岛已失,李秉衡信以为真,便不再组织陆路援军,由烟台退往莱州部署防御。

  鱼雷艇的逃走打乱了北洋舰队的布署,对士气影响也很大,但日岛、刘公岛和北洋舰队残余军舰仍不停地反击,又击伤了扶桑、筑紫二舰。日舰遭此打击,只得停止进攻。日岛炮台在当天的战斗中,虽然击退了第二、三、四游击队的进攻,但本身也受到重大破坏而无法继续使用,丁汝昌只得下令放弃日岛炮台,清兵撤回刘公岛。

  二月八日,日军继续炮轰刘公岛,靖远舰在炮战中被击伤。伊东佑亨见日岛不发一炮,才知道炮台已毁,下令明日专攻刘公岛,并在夜间再次破坏港口拦坝。这次,日军派出的汽艇安装了大量炸药,一举炸毁约四百米长的拦坝,使倭国鱼雷艇进出威海卫港更加畅通无阻了。

  二月七、八日的战斗,北洋舰队损失很大,伤亡达四百余人,特别是鱼雷艇的逃跑,更引起军心浮动,岛上秩序一时陷入混乱,一些洋员和清军官员开始私下里议论投降的事。八日夜,由几名洋员出面,劝丁汝昌投降。丁汝昌明确表示,他不仅拒绝投降,而且不可能在有生之时见到此事,暗示了与岛、舰共存亡的决心。他又耐心抚慰士兵,说明如果坚守到十一日,必有救兵前来接应。这样军心才稍微安定下来。连日来,丁汝昌不断派人偷渡出港,苦苦请求援军火速解救威海之围,说:“十六、七日援军不到,则船、岛万难保全。”

  二月九日,倭国联合舰队又发动了第六次海上进攻。丁汝昌登靖远舰亲自指挥还击,击毁日军大炮一门、击伤日舰二艘。在日军海陆炮火的联合轰击下,靖远中弹下沉,后搁浅在海滩上。当日炮战结束,日军仍未能接近刘公岛。在盼望援军的日子里,刘公岛的形势越来越恶化,为了不使受伤的军舰落入敌手,丁汝昌、刘步蟾在九日夜间下令将受伤搁浅的定远、靖远舰炸毁。当天夜里,定远管带刘步蟾在极度悲愤中自杀,实现了平日“苟丧舰,当自裁”的诺言。后李秉衡叹曰:“船亡与亡,志节凛然,无愧舍生取义。”

  二月十一日是倭国纪元节⑧,联合舰队遥拜完毕,对刘公岛发动了第七次海上进攻。清军反击,将葛城、天龙、大和击伤。刘公岛东炮台也被击毁,北洋舰队弹药将尽,损伤累累,炮火渐渐不敌。入夜,伊东命浪速、秋津洲二舰继续炮击。十一日是丁汝昌所许诺期限的最后一天。当晚,他接到来自烟台的密信,知援军无期,于是召集众将会议,提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突围,以求冲出几艘舰只。诸将不应,自行散去。他又几次派人将镇远击沉,但无人动手。深夜,丁汝昌见事无转机,自杀身亡。左翼总兵杨永霖、护军统领总兵张文宣也随后自尽。

  最后,岛上洋员假借丁汝昌的名义,起草投降书。十六日,双方代表签署了投降书,规定清军缴出威海港内全部残余舰只及刘公岛、日岛各炮台所有军械弹药。十七日,倭国联合舰队在松岛带领下,高悬军旗,徐徐驶入威海卫港。镇远、济远、平远等十舰降下龙旗,易以倭国旗,编入了倭国舰队。只剩下康济舰,解除武装后交还中国,用以载运丁汝昌、刘步蟾等六名殉国将领的灵柩。当天午后,康济舰在汽笛的哀鸣声中,迎着潇潇冷雨,凄然离港,向烟台驶去。北洋舰队至此全军覆灭。

十五、最后一搏

  日军在山东荣成登陆,继而进军威海、围攻刘公岛时,清政府无力援救,于是亟望对海城发动第三次反攻,以期一举攻克,使倭国早日同意和谈,这样或许可以挽救北洋海军全军覆没的命运。光绪不断谕旨依克唐阿、长顺、宋庆及关外诸将合力反攻海城。经过准备,清军于十六日和二十一日第三、第四次进攻海城。在每次战斗中,日军的炮火均占有明显优势,数小时的战斗结果,都是清军损兵数百,无功而退。

  四次海城反攻战之后,宋庆又提出一个“援海保营”的计划,其目的一是在于堵住盖平日军通往营口的道路,以加强营口的外围防御;二是切断日军盖平、海城之间的通道,以策应反攻海城之战。二月二十一日,宋庆命马玉昆率军占领大平山。同日,日军也举行了军事会议,制订了从守势变为攻势的计划。双方不谋而合地把大平山作为争夺的焦点。大平山位于营口东南三十里、盖平北四十里,为盖平至营口的通道。二十二日,中日两军在大平山展开激战,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晚上,长达十个小时,双方都付出了重大的代价,伤亡均有四百多人。战斗的结果,日军最终战领了大平山。光绪皇帝在此战后分析指出:宋庆虽然勇于身先士卒,但作为清军统帅,缺乏总体指挥调度,致使战斗功败垂成。

  大平山之战后,日军由盖平至海城的通道就不再受到威胁,同时也扫清了营口外围清军的防御。日军便按照作战计划开始了辽南战役,夺取牛庄、营口、田庄台,并派出一部占领鞍山,以牵制清军。清军果然被日军的行动所迷惑,对其主攻方向产生错觉,以为日军将北犯辽阳,以致疏忽了牛庄方面的防御。三月四日,日军集中了一万一千八百人的兵力进攻牛庄,而战斗开始时,只有魏光焘的武威军三千三百人独力抗拒三、四倍于己的敌军,桥本海关的《清日战争实纪》写道:“其能久与日军交锋者为武威军,奋死决战,力守至一昼夜,实清军中罕睹也。”李光久闻讯后率老湘军二千四百人驰援。此时日军已攻入牛庄,与两支湘军逐屋争夺,巷战多时。清军武器、兵力均处劣势,遭受重大伤亡,日军也付出了很大代价。牛庄的失守,使清军反攻海城的计划终于成为泡影。同时,营口东、南、北三面受敌,形势孤危,而且清军在此的防守兵力单薄,战斗力也不强。能战之师都被宋庆调去防守田庄台了。三月七日,日军趁势攻占了营口。

  日军占领营口后,又发动了辽南最后一战的田庄台战役。从中日双方动用的兵力来看,这是甲午战争期间最大的一次陆战。田庄台位于营口北面,辽河之滨,为营口通向锦州、山海关的必经之路,也是辽河下游的重要水陆码头,有两万多人口,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当时日军在辽阳南路屡战屡胜,大有进逼直隶之势,清朝廷深感忧虑。三月六日、七日,清廷接连电谕:“宋庆率全军回顾西路,是此时第一要著”,刘坤一也认为退保西路是唯一可行的方案,并指出对于双方力量的对比要有清醒的认识,不可一味攻坚,而应当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这是经历了许多重大失败之后才总结出来的正确对策。此时,清军集结了关外的所有精锐兵力,合计七十个营二万多人,希望能据辽河为防,作最后一搏,阻挡住日军的攻势,迫其停火谈判。然而事实证明,以清军屡挫之师,势难抵挡日军锐气方张之旅。

  日军也动用了第一军的所有主力部队,共约两万人,并集中了山炮、野炮一○九门,数量是清军的四倍。日军在一次战役中动员如此多的兵力,在整个中日战争中也是空前的。三月九日,田庄台战役打响。由于日军的炮火占了压倒优势,三面合围,很快攻破清军防线,突入市区。相当数量的清军来不及撤退,退入民房防守。野津鉴于牛庄巷战的教训,下令将可疑的房屋全部烧毁。火焰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烧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这座数千户居民的繁华市镇变成了一片焦土。

  日军攻克田庄台后,清军退至锦州、石山站。自此,北起鞍山,南迄旅大,西至营口、田庄台,辽南所有城镇要塞尽被日军占领。清军的辽南防线呈瓦解之势,湘、淮诸军锐气丧尽,已达全线崩溃的边缘。

十六、马关议和

  北洋海军全军覆灭,湘、淮等军在辽东战场被击溃,使朝廷中的主战派大为泄气,束手无策,缄口不言。二月十日,光绪皇帝召见军机大臣,讨论战事,“问诸臣,时事如此,战和皆无可恃,言及宗社,声泪并发”。军机大臣们也是一筹莫展。次日,再次召开军机会议,认为除了按倭国要求派李鸿章赴日和谈外,别无它途。二月十八日,清政府通知倭国政府,准备派出全权代表进行和谈。倭国明确提出“中国应在赔偿军费、确认朝鲜独立外,并由于战争的结果,必须割让土地”。二十二日,朝廷招李鸿章进京,当天与军机大臣共同入觐。当谈起倭国可能要求割地时,李鸿章表示“割地不可行,议不成则归耳”,翁同和也希望能做到不割地。其余大臣则担心不割地,不能议和。李鸿章便请翁同和一起前往倭国议和,翁以过去未办过洋务推托不允。光绪皇帝询问海防情形,李鸿章奏答:“实无把握,不敢粉饰”。如此商议数日,计无所出。至二十五日,慈禧召见李鸿章与军机大臣,李鸿章和恭亲王奕忻都面奏须割地问题,西太后听了大为不悦,自后推病不出,命一切遵光绪旨意。三月二日,清政府万般无奈,只能同意授予李鸿章“商让土地之权”。李鸿章请训光绪后,于三月十四日乘船从天津萧然登程。

  三月十九日,李鸿章一行一三十五人抵达倭国马关。二十日,与伊藤博文、陆奥宗光等人举行第一次谈判。双方寒暄已毕,李鸿章即发表大篇议论:

  “贵我两国乃东洋两大国,人种文物相同,利害攸关。贵国近年进步巨大,侪身泰西各强之列,实令人钦羡不止。如阁下所知,我国尽管需要革除之弊甚多,但不如意之事常十有八九。我国与贵国提携,共图进步,以与泰西日新月异之文化争衡,并防止白色人种之东侵,此乃两国之共同愿望。今虽一时交战,终不可不恢复和平,且冀更进而为亲睦之友邻。切望贵我两国将为东亚之两大强国,以与欧美持久对抗。换言之,不仅能改变今日之不幸,进而谋求两国友谊之加深。”

  (伊藤博文插话:数年前与阁下在天津相会时,敝人曾进言:贵国之现状,实有改进之必要,想阁下尚能记忆此事。但尔后贵国晏然依旧,不图改进,以至今日,实深感遗憾。)

  “实感遗憾。但我国系拥有二十余省之大国,不能指望有如贵国在短期内获得异常进步。迩来虽常以素志未伸为憾,但夙愿未能一日或忘。但此次战争,反能获得两大好处:其一,证明欧洲之陆海军战术,并非白种人所专有,黄种人亦能应用,并已收到实效;其二,倭国国之如此长足进步,可以促使我国从长夜之迷梦中觉醒,得益匪浅,此实为贵国促成其奋发图强,帮助其将来之进步。今我国人虽有多数怨恨贵国,而我反拟向贵国致谢。相信我国有识之士,鉴于今日之惨败,他日必有所觉悟。此次如能恢复两国和平,以唇齿相依关系,促进两国兴盛,永保东亚之和平,则足以实现两国之宿愿。”

  李鸿章以战败者的身分向敌求和,仍尽力表现出恢宏的气度,以掩盖其艰难的处境。对此,陆奥宗光评论道:“他如此高谈阔论,其目的是想借此引起我国的同情,间用冷嘲热讽以掩盖战败者的屈辱地位”。

  在这次会谈中,中国全权代表提出了要求停战的备忘录。二十一日,双方举行第二次谈判,伊藤博文就中方的备忘录提出停战条件为:日军占领大沽、天津、山海关,管理该地的铁路,该地的中国军队缴出一切军器。条件之苛刻,完全出乎李鸿章意料之外。按照这些条件,一旦谈判破裂,日军可以立即拿下北京。会谈结束后,李鸿章把倭国的停战条件电告总理衙门,清政府也十分惊骇,认为万难允许。经过商议,总理衙门二十四日电令李鸿章先设法了解日方的议和条件,再作打算。李鸿章收到电文,觉得与自己的想法吻合,于是决定暂时搁置停战问题,先谈议和条款。在二十四日下午的中日第三次会谈中,中国全权代表正式撤回了停战备忘录,并要求日方出示和款。伊藤博文答应第二天交阅,同时在会谈中突然表现出对台湾的兴趣,再次令李鸿章大吃一惊。

  原来,在准备与中国和谈的同时,倭国并未停止军事行动,而是把进攻的重点放到了台湾方面。在三月十五日,日军取得辽南战役的胜利后,就开始向澎湖进军,为下一步占领台湾做准备。倭国希望趁中日和谈之际,先攻占澎湖,以逼迫中国在谈判桌上同意割让台湾;即使达不到割让的目的,也可利用澎湖作为进攻台湾的跳板。二十三日晨,倭国联合舰队及七艘运兵船运载约五千倭国陆军,在澎湖登陆。守卫的清军虽极力抵抗,终以兵寡及炮火不济而失败,大部分退归厦门。二十五日,日军占领澎湖。

  倭国大本营在派军占领澎湖的同时,又着手制订直隶平原作战的第二期计划。在这个计划中,倭国政府准备孤注一掷,将常备军的全部七个师团和三分之一后备部队的兵力调到前线,以对付尚拥有二十万作战部队的清军。

  正当倭国踌躇满志,准备以武力为要挟,在谈判桌上大捞一把的时候,一个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二十四日李鸿章从中日第三次会晤返回的路上,突然遭到一名刺客开枪狙击,子弹击李鸿章左颊,急送回府邸抢救,幸而未致命。刺客名叫小山丰太郎,他认为李鸿章负责操办北洋军务,是倭国对华战争的主要障碍,早就想赴天津行刺,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他还认为倭国未能攻克北京,现在举行和谈为时过早,所以有意破坏和谈。

  李鸿章遇刺的消息,引起倭国政府极大的惊骇。伊藤博文闻讯后,勃然大怒,说宁将自己枪击,也不应加害中国使臣。陆军大臣山县有朋闻讯也“立即离案大乎该匪罔顾国家大计”,连天皇也惊诧不已,派出御医前往护理,并颁布谕旨,对此事表示愤慨和遗憾。皇后还亲制绷带以示慰问。同时,倭国立即审理了凶手,小山以谋杀未遂罪被判无期徒刑。

  虽然倭国政府做了种种努力,但是当李鸿章被刺的消息披露后,还是立即引起了欧美各国的强烈反响,世界舆论哗然,发出一片谴责倭国和同情中国的声音。各国也意识到倭国的胃口之大,纷纷表示不能坐视。在这种情况下,倭国政府感到仅仅在礼遇上的表示已不能帮助改善自身的形象,所以决定无条件停战。三月二十八日,陆奥宗光亲自到中国代表旅邸,在李鸿章病榻前面致无条件停战照会,规定自即日起停战三个星期,但停战范围不包括台湾、澎湖。中方力争须全面停战,被日方拒绝。三十日,双方正式缔结了停战条约。

  自四月一日起,双方开始进入关于缔结和约的谈判。次日,日方出示和约底稿,并限中方于四月五日前答复:

  中国确认朝鲜的完全独立地位;

  中国把辽东半岛、台湾全岛、澎湖列岛永远割让给倭国;

  中国赔偿倭国军费三亿两库平银;

  除了中国已开放的通商口岸以外,再向倭国开放北京、沙市、湘潭、重庆、梧州、苏州、杭州,倭国国臣民可免税运进、并在中国制造一切货物。

  李鸿章虽然早就料到倭国所欲甚奢,据他估计,“让地恐不止台、澎,赔费恐须过一亿亿”,但他见到底稿后,仍为之愕然。他急忙在当天把日方约稿的内容电告总理衙门。清政府多方协商,仍毫无结果。李鸿章等不到清廷的复电,而四天的期限已到,于是自行向日方作出答复,除承认朝鲜独立外,对其它部分提出长篇驳辩,指出:

  ◆倭国当初与中国宣战时,曾明确指出此次战争只是为了朝鲜的独立而战,并非为了贪图中国的领土;

  ◆此次战争并非由中国首先挑起,开战后中国也未侵占倭国土地,按理不应由中方赔偿兵费;

  ◆中国如准许外商在华制造一切货物,势必将剥夺百姓的生计,给国内制造厂商造成打击,国家不能不出力保护。

  陆奥宗光拿着李鸿章的文章去见伊藤,说是“笔意精到,仔细周详,将其所欲言者都尽情地说了出来,不失为一篇好文章”。伊藤认为,为了避免别国“产生倭国虽胜于力而屈于理的怀疑”,应该加以彻底反驳。陆奥则认为,“一开论驳之端,彼方亦必有再三反驳的余地”,以至有招致别国干涉的危险,“与其在空洞的理论上和他们哓哓不休,还不如在事实面前使他们就范”。伊藤同意了这个意见,于四月六日照会李鸿章,请其对议和条约的全部或每条款明确提出同意与否。或明确提出某条款应如何修改,至于中国国内情况如何,并不在谈判之内。李鸿章接到照会后,只得再次向清政府请旨。

  此时,清政府最高领导集团内部,正为讲和条款问题争论不决。政府中一些主战人士坚决反对向倭国割地赔款,要求整军再战。军机大臣翁同和强烈反对割让台湾,认为不战而割让未占领土,会失去天下人心。翰林院学士文廷式也指出“今日台湾之事,尤为存亡所关”,“夫战而失地,出于势之无可如何,百姓虽死亦无所怨。若割敌兵力未到之地,及偿款至万万以上,皆使中国一撅不振,不可许也。”其它大臣则认为,奉天陪都地位更重,两害宜取轻。两下争执不休。四月八日,慈禧表示不惜撤使再战,也不应放弃奉天南边和台、澎两地。当天总理衙门电复李鸿章,对于如何答复日方的和款条件仍无肯定指示,但对于赔款割地问题大体上规定了一个范围,即“让地应以一处为断,赔款应以万万为断”。日方将此密电译出,完全摸到了中方的底,随即对中国代表施加压力:希望你们能认识到倭国为战胜国,中国为战败者的事实,由于中国的请求,才开始这次和谈。如不幸谈判破裂,则倭国一声令下,六、七十艘运兵船将运载大军开往各战场,连北京的安危也将难保了,贵大臣回国后能否安然出入北京城门都成问题,你们还在这里悠悠然拖延谈判?

  四月九日中方提出修正案,同意割让辽东的安东县、宽甸县、凤凰厅和岫岩州四地,以及澎湖列岛。赔款要求减至一亿两。新订商约以中国与西方各国现行约章为基准。据此,双方在十日举行了第五次谈判,李鸿章的伤势已接近痊愈,亲自参加了此次会议。伊藤提出了对条约修正案的再修正备忘录,仍坚持割让台湾全岛、澎湖列岛,同时将辽东割地的边界由北纬四十一度向南缩至营口、海城、凤凰城、安平河以南。赔款减至二亿两。商埠由七处减为四处。他指出,这个备忘录是日方充分体谅中方所处困难地位后,将日方的要求减轻到最轻的限度;为中方减少一分困难,即为日方增加一分困难。所以对此备忘录,中方只有同意与否两句话。李鸿章问,这是否意味着对此备忘录不允许再进行讨论分辨?伊藤回答说,尽管辩论,但条件不能再减。于是李鸿章就赔款和割地两项进行了驳辩,当时两人的对话中有如下一段:

李:请允许敝人略述己见。首先,赔款二万万两,数额过巨,实非今日我国所能承担。能否再减轻?

伊:如既已言明,本备忘录是在尽量予以减轻而后所拟定,实无再减之余地,尚乞谅解。今后如战争继续,赔款数额将不止于此。

李:如我方第一次复文中所详述,核计贵国开销之数,远不及二万万两。今提出如此苛刻条件,以我国一国之力,无论如何亦难负担如此巨款,必借洋债。洋债为数既多,本息甚巨,中国实无偿还此等债务之财源。

伊:敝人不敢遽然赞同阁下之说。贵国土地富饶,人民众多,富源广大无比。

李:即使我国富源广大,但尚未开发,毫无办法。

伊:贵国人多,超过四亿,比我国人口多出十倍,如欲开发富源,实轻而易举。

李:虽国大人多,无人杰可奈何!

伊:国步艰难之际,英雄辈出,至执掌国政者亦有之。即可用以开源。

李:(微笑)愿向我国政府建议,礼聘阁下为敝国宰相如何?

伊:(亦微笑)敝人一身已献给我国天皇。如蒙陛下恩准,不拘何时,亦不拒绝为贵国竭尽微力。

李:今日我国实困难至极,希阁下给以充分同情与体谅。纵令现在得以订立讲和条约,赔款金额如此巨大,将立即为世人所知晓。外国之资本家将乘我国困难之机,贪图非常之高利,彼时,我国必将陷入更加困难之境地。

伊:关于此事,以敝人之地位不能进行任何谈论。

李:当然。但另方面,若订约即不可更变,否则我国将成为不履行条约之背约行为,必将再惹贵国以背约作为再开战端之理由。故在尚未发生此种不幸之前,不能不再乞阁下减轻所提条件。切望阁下斟酌我国情形,再加以考虑。

伊:条约一旦缔结,贵国则不能不认真履行。如贵国背约,我方不得已而将再次诉诸武力,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李:正因为如此,敝人才不得不再请求阁下采取宽大措施,使条件减至今日我国可能履行之程度。

伊:此备忘录之条件,已充分体谅贵国情形,在可能减轻之限度内,业已减轻,因此不能允许再减轻分毫。

李:贵国为战胜者,我国为战败者。战胜者之要求,无论何等条件,败者亦必服从。但以如此苛刻条件指令我国,终非我国所能忍受。

伊:(立即严肃起来)敢问,阁下所言,可否解释为坚决拒绝本大臣所提出要求之意?

李:否,决非如此。我国政府自不待言,本大臣亦求和心切,早为阁下所谅察。敝人只是坦率表达我国之情况而已。

伊:既如此,我方除备忘录所记述之事项外,丝毫也不能减轻。

李:其次,愿就土地问题一谈。历观欧洲各国交战,未有将占据之地要求全行割让者。以普法战争为例,德国所占领之法国疆土,虽非常广阔,而实际所提出之割让要求,却极为宽大。今约内将奉天南部所占之地,要求全行割让,此外对未被占领之台湾亦要求割让,岂非已甚?

伊:否。其事例甚多,不可以普法之一例论之。

李:英法两国兵临北京城下时,彼等亦未要求割让寸地。

伊:彼另有意在,不可以彼例此。

李:即如营口而论,乃系通商口岸,东西南北货物云集之地,实为我国政府之一大财源。贵国一面命我国负担苛重赔款,同时又夺取我之收入源泉,岂非过于残酷?

伊:是乃不得已之结果。

李:(边笑边说)譬如养子,既欲其长,又不喂乳,其子不死何待?

伊:(亦边笑边说)中国岂可与孩提并论。

李:台湾全岛,日兵尚未侵犯,何故强让?

伊:阁下似乎说,未占领之土地,即无要求割让之理,贵国何以将东西伯利亚割让给俄国?

李:将东西伯利亚割让与俄国,并非战争之结果。

伊:割取台湾,在和谈上亦为合理之要求。

李:台湾与黑龙江有霄壤之别,完全不能相比。黑龙江殆为化外之瘠土,人烟稀少,尚未施政。相反,台湾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民亦服从王化,设官署置吏员,纯如本土。

伊:但在割占中国主权所及版图一点上,毫无不同之处,无须论及土地之肥瘠。

李:如此岂非轻我年耄,不知分别?

伊:中堂见问,不能不答。

李:总之,现讲三大端:二万万两为数甚巨,必请再减五千万;营口还请退出;台湾不能相让。

伊:如此,即当遣兵至台湾。

李:台地瘴气甚大,从前日兵在台,伤亡甚多。台民大都吸食鸦片烟,以避瘴气。

伊:但看我日后据台,必禁鸦片。

李:台民吸烟,由来久矣。

伊:鸦片未出,台湾已有居民。倭国鸦片进口,禁令甚严,故无吸烟之人。

李:至为佩服。

  谈判结束时,李鸿章与伊藤博文握手告别,再次请求将赔款大幅减少。伊藤笑着摇头说:不能再减。遂散。

  次日,伊藤致函李鸿章,称中国须在四天内答复同意与否。李鸿章一面复函与倭国争执,一面再请清廷定夺。清廷先是复电希望能以矿山、关税等主权出让而保领土,李鸿章认为不可能。清廷便允割台湾南部,必争营口。当天日方提出严重声明,对李鸿章的复函进行全面反驳,再次催逼中国明确答复。在此情况下,清政府知倭国态度强硬,担心如再拖延将招致议和决裂,大局不可收拾。因此,总理衙门于四日电复李鸿章:“原冀争得一分,有一分之益,如竟无可商改,即遵前旨与之定约。”马关条约大局乃定。

  四月十五日,中日全权大臣举行了第六次谈判。这次会谈时间很长,整整谈了五个小时,李鸿章不惜再三恳求至每一细节。因为日方掌握了中国的来往密电,所以伊藤胸有成竹,决不肯作丝毫让步。谈判至下午七时半才结束,当互相握手告别时,李鸿章边笑边向伊藤说道:未曾想阁下竟是如此严酷执拗之人。伊藤亦笑答曰:当此商议国家大事之际,亦出于不得已耳。

  四月十七日,《马关条约》最后签定,主要内容包括:

  ㈠中国认明朝鲜国确为完全无缺之独立自主;
  ㈡中国将辽东半岛、台湾全岛及所有附属岛屿、澎湖列岛永远让与倭国;
  ㈢中国将库平银二万万两交与倭国,作为赔偿军费;
  ㈣倭国国民可在中国通商口岸从事各种货物制造,并可装运进口各种机器;
  ㈤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等等。

  《马关条约》的内容传出,朝野哗然。两江总督张之洞一周内两次致电总理衙门,力陈条约将给中国造成严重危害,请求代奏阻止议和。翰林院八十三人联衔上奏,内阁官员一五十五人联名条陈,反对和约。帮办北洋军务提督宋庆、山东巡抚李秉衡都上书要求拒约再战。正在北京参加会试的各省举人,集会推举康有为起草请愿书。康有为奋笔一昼夜,写成万言上书:“为安危大计,乞下明诏,行大赏罚,迁都练兵,变通新法。以塞和约而拒外夷,保疆土而延国命……”。来自十八省的一千三百多名举人在万言书上签名,于五月二日呈递都察院。这就是著名的“公车上书”。

  在倭国,明治天皇御览《马关条约》后大悦,在签约后的第三天,即四月二十日就批准了和约。同时倭国不断催促中国尽快批准条约。催逼之下,清廷焦灼万状,计无所出。批准和约,则将招致举国上下的一致反对;拒约再战,而海军尽覆,陆师疲弱,毫无把握。只好一面通过驻外使节寻求列强帮助,一面征求各大臣意见。大臣们亦无明见,只有在山海关督战的两江总督刘坤一明确反对批准和约,主张整军再战。他说:“用兵两年,需饷不过数千万,较赔款尚不及半,而彼之所费愈多。‘持久’二字,实为现在制倭要著。”

  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和慈禧、光绪之间,也在进行紧急磋商。二十六日,慈禧在接见军机大臣时传旨:“和战重大,两者皆有弊,不能断,令枢臣会商一策以闻。”光绪皇帝更是“极为难,徘徊能不决,天颜憔悴”。四月三十日,他召见军机大臣,翁同和、李鸿藻倾向于延期批准和约,其它军机大臣则倾向于按期批准。五月二日,走投无路的光绪皇帝终于被迫批准和约。

  五月八日,中日两国在烟台完成了批准换约手续,条约随即生效,两国结束战争状态。

  和约批准后,清廷深感上愧祖宗,下慊国人,随后在五月十一日下诏宣示批准和约的苦衷:“去岁仓促开衅,征兵调饷,不遗余力。而将非宿选,兵非素练,纷纷召集,不殊乌合。以致水陆交绥,战无一胜。”“况二十年来,慈闱颐养,备极尊崇,设使徒御有惊,藐躬何堪自问!”“其万分为难情事,言者章奏所未及详,而天下臣民皆当体谅也。”

十七、三国干涉

  《马关条约》签订后,在西方列强中间引起了强烈反响。中国割让辽东半岛给倭国,更使沙俄等国极端不满。条约签订以后,俄国立即联合德国、法国,实行干涉,“劝告”倭国放弃辽东半岛。四月二十三日,三国公使一起向倭国外务省提出备忘录。俄国的备忘录称:

  “俄国皇帝陛下之政府,兹查阅由倭国国向中国所要求之讲和条件,对辽东半岛归倭国所有一节,认为不仅将危及中国之首都,同时亦使朝鲜国之独立成为有名无实。上述情形将妨碍远东之持久和平。俄国政府为再次向倭国国皇帝陛下之政府表示诚挚友谊,兹特劝告倭国国政府须应确然放弃对辽东半岛之领有。”

  德、法两国的备忘录也采取类似口吻。德国公使还在宣读备忘录后,又发表了一段威胁性的谈话,说“同三国开战,对倭国国乃是毫无希望之事。故认为贵国对此事件并非不能让步。”三国政府在外交上对倭国提出“劝告”的同时,又在军事上向倭国施加压力,俄国命令停泊在倭国各港口的所有舰艇,在二十四小时内做好随时起锚的准备。其太平洋舰队在东海黄海和倭国海游弋示威;调东西伯利亚的五万兵力集中海参崴待命,并实行“临时地区戒严令”。德、法也军舰在黄海活动,制造紧张气氛,剑拔弩张,大有战争一触即发之势。

  这一行动给了倭国政府很大震动,它试图求援于英、美,组织反干涉联盟,但英、美认为倭国占领辽东半岛对它们毫无利益可言,不愿为此得罪俄德法三国,所以不予支持。在这种情况下,倭国看到外交交涉既无回旋余地,军事上又绝非三国对手。如果不接受三国“劝告”,迁延不决,一旦清政府乘机拒绝批准和约,就有可能落得辽东半岛既不能保,《马关条约》又得不到批准交换的狼狈处境。权衡利弊,倭国政府不得不最后决定完全接受三国的“劝告”,忍痛放弃对辽东半岛的永久占领。五月五日,倭国驻三国公使将此决定分别通知各国政府,并声明保留向中国索取报酬的权利。

  此后,俄、德、法三国就交还辽东半岛的条件问题,又与倭国进行了长时间的讨价还价。关于赔款数额,德、法均认为,倭国放弃辽东半岛,并非对中国让步,而是对三国的让步,所以倭国不能因此对中国提要求;俄国公使认为,即使要求赔款也不宜过多,以一千万至一千五百万两为宜。而倭国则要求赔偿一亿两。经过反复讨价还价,终于在十月七日达成协议,确定由中国偿银三千万两。

十八、割让台湾

  《马关条约》签字的当天,割让台、澎的消息就传到了台湾。“台人骤闻之,若午夜暴闻轰雷,惊骇无人色,奔走相告,聚哭于市中,夜以继日,哭声达于四野。”四月十九日,总理衙门电告台湾巡抚唐景崧:“割台系万不得已之举。台湾虽重,比之京师则台为轻,倘敌人乘胜直攻大沽,则京师危在旦夕。”“百姓愿内渡者,听;两年内,不内渡者作为日人,改衣冠”。唐景崧在两个月之内电陈二十余次之多,致电总理衙门力争,报告台湾群情激愤,鸣锣罢市,“绅民血书呈称:万民誓不服倭,割亦死,拒亦死,宁先死于乱民手,不愿死于倭人手!”“查公法第二百八十六章有云:‘割地须问居民能顺从与否’,又云:‘民必须从,方得视为易主’等语,务求废约,请诸国公议,派兵轮相助。”并向清廷表示“割台,臣不敢奉诏”,主张将台湾归英国保护,并出让矿山税收等权利作为报酬。两江总督张之洞也在此前后奏请拨饷银百万两给台,并电告唐说,只要相持三个月,存有一府一县,必有列强出面干涉,台湾仍可自存。清政府也试图诱使英、法、德、俄制止倭国割台,并争取到法国对台湾实行军事保护的意向。但列强因干涉还辽,不愿着进一步得罪倭国,承担战争风险,相继表示不干涉倭国占台。清廷不得已,于五月二十日电旨唐景崧离任赴京,并令台省文武官员陆续内渡。台民得旨,知已绝望,于是决定独立自救。五月二十五日,台湾士绅以全体居民名义,发表《台湾民主国独立宣言》,推选唐景崧为总统,以蓝地黄虎旗为国旗,立年号为“永清”。

  台湾民主国的成立,引起了倭国的担忧。一旦台湾民主国得到列强的承认,就会在外交上带来麻烦。因此,倭国立即组织兵力实施对台湾的武力占领。五月二十八日,倭国近卫师团和海军舰队到达基隆口外,次日登陆,六月三日占领基隆,台北危急。唐景崧于当天逃往淡水,六日偷渡回大陆。七日,日军攻陷台北。十七日,倭国台湾总督桦山资纪设督府于台北,并举行“台湾始政典礼”。但台湾各地义军四起,在刘永福,徐骧,吴汤兴,姜绍祖等领导下继续抵抗。三个月的时间,日军仅占领了新竹、台中、彰化等地,而日军近卫师团伤亡及患病者多达万人,被围困在彰化,处境艰难。倭国急忙抽调第二师团及其他部队二万多人增援,九月十一日到达台北。十月,日军以四万大军分三路向台南攻击,终于在十月二十一日占领了台南。十月二十七日,桦山资纪发布告示称:“台湾全岛平定”。倭国为占领台湾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历时近五个月、大小一百多场战斗中,五万日军共有三万二千余人死伤或罹病而返回倭国,其中死者四千六百多人,日军近卫师团长、第二旅团长均阵亡于台湾。

  台湾抗战的失败,最终结束了中日甲午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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