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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与长生鸟(2) - 古典文学知识3

历史今天:1945年4月28日 新四军阜宁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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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与长生鸟(2)



  因为,恰恰是它们的象征性使凤凰和长生鸟受到普遍的欢迎。这种丰富且复杂的象征性,其表现形式与两种鸟的外形一样变化多端。我想主要提请你们注意以下三点。

  首先,凤凰与长生鸟的出现都被设计成一种吉兆,预示着一件幸运丰事。然而对此奇异之事略加研究,立即就会使中国与西方的巨大差别显现出来。在中国,如果我们通过最早谈论凤凰的古籍《 诗经》、《尚书》、《论语》、《管子》、《墨子》来判断,凤凰的出现总是预示或伴随着贤明君主的统治,秩序的建立,太平的来临。而且这个信号并不孤立出现。凤凰属于珍禽异兽、奇芭仙草这个奇异创造物的庞大家族,当善行遍施于世时它们会自发地突出。但是,凤凰的出现并非总是按照这种哲学方式,被安排成一种和谐实现时的自发现象。对此,另有一种宗教性的解释:凤凰一如其它鸟类,有时也扮演着上天使者、天帝特使的角色。根据中国 古文字学家们的看法,这种观念可能十分古老。郭沫若认为他在商代的一篇卜辞中发现了对作为天帝信使的风的祭辞。此论和之者众,胡厚宣或贝家茂树甚至提出假说,认为在甲骨文中通常指称风的“凤”字,在此应被理解为凤凰之意,由于岛邦男激烈而合理地反对,对郭沫若的解释一直无定论。

  难道凤凰从来就不是一个神吗?我不能赞同古老的图腾说,此说现在虽被广泛质疑,但在中国一直很有生命力。根据此说,凤凰在远古可能是商代的一种图腾,闻一多即作如是说。但某些迹象可使我们暂时假定:这种鸟古代可能曾被当作风神,在中国和在其它国家中一样,风是经常被比作鸟的。

  要是我们现在采看西方,那么长生鸟的出现也总与一件吉事相吻,如一个新的君王登基,或一个新首都如罗马或君士坦丁堡的建立,或希伯来族从埃及出走,或基督诞生。但我仍然要说中国和西方有着根本的区别。在中国,凤凰出现的传说主要具有政治意义,若将政治一词广义地理解为人对世界的治理。相反,在西方,这个传说只在次要方面才具有这一层意义。长生鸟首先和主要的是一个宇宙和宗教的象征物。

  关于宇宙象征物:实际上,长生鸟先于一切是循环概念的象征。这种鸟按照固定的周期,并经常是很长的周期出现于世。不同作者确定的周期长度不同:被提到的数字有500年或540年、1461年、7006年等等,这些数字部分以天文学的计算为基础。这样长生鸟的出现就预兆着一个新的周期的开始,正因如此,它才能被诠释为盛世返回的吉兆,并被罗马皇帝用于政治目的。

  此外它又是宗教象征物:由长生鸟出现、消失、再现组成的周期等同于生命、死亡和复活的周期。这是有关长生鸟的著名神话所表述的思想。这个神话有两个不同的说法,按照最著名,当然也是最古老的说法,长生鸟在晚年自筑柴堆,滞留于上并点燃了柴火,一只新生的长生鸟立即从灰烬中飞出。这只鸟飞向埃及,将其父的遗骸置于太阳的神坛之上。尽管古代中国也象希腊、罗马国家一样具有时间循环的概念,然而这种鸟定期复出,以及它的死亡和复活,这两种基本的主题却是中国传统所没有的。

  我现在想指出这两种鸟象征性的第二个方面。它们都是和平和秩序来临或返回的预兆者,两者都被引申为理想世界创造者的形象,也就是说圣人或英雄,他们是人世间幸福的恢复者。当然,这个人物在东西方不是同一个人。在中国,凤凰的出现,尤其是当它歌舞时,代表了贤人的文化,特别是礼乐,大行于天下。我们可以说这只凤凰代表了儒家思想。还有一只凤凰代表了洁身自好,为不受世俗伤害而遁迹的圣人。这就不再是一只高贵的、过分注重礼仪的、讨人喜欢的凤凰了,而是一只按照大自然的规律自由翱翔的鸟,这是庄子或宋玉笔下的凤凰,他们描写了这只鸟逍遥于宇宙间。或许我们可说这是楚国的凤凰,恰与中原的凤凰形成鲜明对照。

  在西方,长生鸟代表的是其它模式。它有时是一位古代的“善人”,一位君子,如古罗马哲学家塞内克笔下的斯多葛贤人。但是死亡后又复活,既是自己的父亲,又是自己的儿子的长生鸟,代表的 首先是一种不死的愿望,是复活肉身的希望。正因如此,基督徒们 才把长生鸟的形象当作了基督的象征。

  我要提请你们注意的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是这种鸟与太阳的关系。有关这些动物的起源问题一直萦绕在学者脑际,它在双方引出了同一种假说。许多学者分别独立地提出:凤凰和长生鸟一开始就是太阳的象征。荷兰人范德布洛克写过一篇优秀的有关长生鸟的综合性论文,他出色地论证了:人们所描述的长生鸟长短不一的生命周期,不过是将太阳每天和每年的双循环置换到了一个长时期中去;有关它死亡和复活的神话描绘出的也同样是太阳周期性落下又升起的形象。他的论证是相当今人信服的。此论不乏证据。古代作者不仅常将长生鸟称作“太阳乌”,且常向我们讲述说它陪伴着太阳运行,就像我提到过的近东神话故事中的大公鸡。每天,在完成任务后,长生鸟都极度疲劳,被太阳灼伤,但一经晨浴又涣然一新。它取旭日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头顶上放射出在古代绘画中通常代表太阳神的那种光环。太阳在长生鸟死亡和复活的神话中也扮演了角色,有时是它点燃了焚毁长生鸟的柴堆;在另一些故事中,正是在太阳的神坛上,在埃里奥堡里斯(此名之意为“太阳之城”)一地,长生鸟死去又复活。因此,范德布洛克的假说似应引起足够的重视。

  它的相貌鉴别为现实中存在的某种鸟一样,我们也不能把它所有的象征价值都归于一个唯一的原始起因。

  我今天讨论的问题是如此复杂,以致我只能简要、肤浅地谈谈我的看法。这两种传说中的神鸟向我们提出了太多的问题,我若试图给出定论,那就太不自量力了。所以我以一个简单的评论来结束本文。在凤凰和长生鸟的故事之间相似点极多,对此无需感到惊讶。实际上,在力图具体表明人类通常遇到的最重大问题时,中国人和地中海民族都特别喜爱令人目眩的天空为他们提供的这些鸟的形象,这是不足为奇的。但是,对这些自古以来无处不有,可说是无法避免的形象,每种文化都有自己的用途,这样也就表现出了各民族深层的民族习性。这些形象间的相似性非常明显,但却无法掩饰住各民族间的相异性。凤凰的出现尽管十分罕见,但是它仍定居在世上。它是世界秩序的化身。就像黄帝的先生,《韩诗外传》称之为“天老”的人所理解的那样,只须一个圣人入朝理政,“则凤没身居之。”在西方,长生鸟体现了另一种性质完全不同的梦想:长生不死的愿望。无论代表太阳还是基督,长生鸟都超越了此岸世界。它是不死的,或者即便死,也是为了抛弃其弱体,在另一个生命中再生。总之,若将无法解决的这两种鸟的起源问题搁置起来,我力图用一句话来描写它们的主要作用,我以为它们表明了东西方本质上完全不同的愿望。中国凤凰述说出一个和谐的此岸世界的理想,西方长生鸟,则使一种对彼岸世界的梦幻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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