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只要看见别人痛苦的表情,她眼睛就会亮起来,她也喜欢看别人受苦。
柳长街终于叹了口气,道:“秋水夫人让你去,只因为她喜欢看你受她折磨的样子,你怎么知道她也肯让我去?”
孔兰君道:“因为她很了解我,她知道我一向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尤其是喜欢男人服侍,所以我每次去,都有个奴才跟着的。”
柳长街道:“我不是你的奴才。”
孔兰君道:“你是的。”
她盯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表情又变了,变得更奇怪。
柳长街也在盯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样互相凝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长街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我是的。”
孔兰君道:“你是我的奴才?”
柳长街道:“是的。”
孔兰君道:“从今天起,你就得像狗一样跟着我,我一叫,你就得来。”
柳长街道:“是。”
孔兰君道:“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柳长街道:“是。”
孔兰君道:“不管你替我做什么,你都得千万注意,决不能让你那双脏手碰着我。你右手碰到了我,我就砍断你的右手;你一根手指碰到了我,我就削断你一根手指。”
柳长街道:“是。”
他脸上居然还是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
孔兰君还在盯着他,又过了很久,居然也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不是人。”
笔霞山。
山美。山的名字也美。
过了气象庄严的凤林寺,再过曲院风荷的跨虹桥,笔霞山色,就已在人眼底。
暮风中隐隐有歌声传来:
“避暑人归自冷泉,
无边云锦晚凉天,
爱渠阵阵香风入,
行过高桥方买船。”
歌声幽美,风荷更美,却比不上这满天夕阳下的锦绣山色。
后山的山腰,懒云天外,峰回路转,山势较险,本来是游人较少的地方,此刻却新建起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
楼不高,却较精致,油漆刚刚干透,两个木工正将一块金字招牌钉在大门上。对面两峰夹峙如剑,正是山势最险的剑关。
孔兰君罗衣窄袖,伫立在山峰后的一株古柏下,遥指着这座酒楼,道:“你看这酒楼怎么样?”
柳长街道:“房子盖得不错,地方却盖错了。”
孔兰君道:“哦?”
柳长街道:“酒楼盖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生意上门?我只担心它不足三个月,就得关门大吉。”
孔兰君道:“这倒用不着你担心,我保证不到明天天亮,这座酒楼就已不见了。”
柳长街道:“它会飞?”
孔兰君道:“不会。”
柳长街道:“既然不会飞,怎能会忽然不见?”
孔兰君道:“既然有人会盖房子,就有人会拆。”
柳长街道:“难道这座酒楼不到明天天亮,就会被人拆完?”
孔兰君道:“嗯。”
柳长街也不禁觉得奇怪:“刚盖好的房子,为什么要拆?”
孔兰君道:“因为这房子盖起来就是为了给人拆的。”
柳长街更奇怪。
有人为了置产而盖房子,有人为了住家盖房子,有人为了做生意盖房子,也有人为了要金屋藏娇而盖房子,这都不稀奇。
可是就为了准备给人拆而盖房子,这种事他实在连听都没听过。
孔兰君道:“你想不通?”
柳长街承认:“实在想不通。”
孔兰君冷笑道:“原来你也有想不通的事。”
她显然并不想立刻把这闷葫芦打破,所以柳长街不想再问。
他只知道孔兰君带他到这里来,决不是只为了要他生闷气的。
她一定有目的。
所以用不着他问,她也迟早总会说出来的。
柳长街对自己的判断也一向都很有信心。
夕阳西落,夜色已渐渐笼罩了群山。
酒楼里已燃起了辉煌的灯火,崎岖的山路上,忽然出现了一行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男的看来都是酒楼里的跑堂、厨房里大师傅的打扮,女的却都是打扮得妖艳,长得也不太难看的大姑娘。
孔兰君忽然道:“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柳长街道:“来拆房子的?”
孔兰君道:“就凭这些人,拆三天三夜,也拆不光这房子。”
柳长街也承认,拆房子虽然比盖房子容易,却也得有点本事。
孔兰君忽又问道:“你看不看得出这些女人是干什么的?”
柳长街当然看得出:“她们干的那一行虽然不太高尚,历史却很悠久。”
那的确是种很古老的职业,用的也正是女人最原始的本钱。
孔兰君冷冷道:“我知道你喜欢看这种女人,所以你现在最好多看几眼。”
柳长街道:“莫非到了明天早上,这些人也全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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