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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作者:古龙 (中华人民共和国) 收藏

 


  天赤尊者这次走得极慢,石慧却也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石坤天在听了那种乐声之后,神智虽也有些迷糊,但他到底内功已有相当造诣,还能守住心神,此刻见了石慧这种神情,他惶恐之下,纵身一掠,又挡在石慧前面。

  石慧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似的,一步步朝他身前走去,石坤天低喝道:“慧儿!你这是怎么啦?”手一伸,拉着了石慧的膀子。

  哪知石慧手一抡,竟将他的手挣脱了,石坤天虎口有些发麻,不知道石慧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冯碧见了,心中亦大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目光四扫,围观的人个个脸上都有一种如痴如醉的神情,她心中蓦然一凛。

  这时那天赤尊者已走到那紫檀木桌旁,那四个僧人身形微微扭动着,缓缓将桌子放了下来,这四个僧人扭动身形时,竟带着一种说不出其意味来的韵律,使人看了,心里不由加速了跳动。

  突然,冯碧脚步一错,掠到石慧身旁,一把抄起了她,动作迅速惊人,快得好像仅是人们心中的念头一闪,在天赤尊者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以前,她已一掠数丈,如惊天之轻虹,倏然而去。

  石坤天来不及思索,身形一弓,嗖的也跟了去,天赤尊者回过头,含着一个难测的笑容,低语道:“你跑得了?”

  原来天赤尊者刚才所施的正是摄心之法,这和现代的催眠术极为相近,只是离奇或更甚之,这种摄心法在中原武林中可说无人会用,冯碧精神虽因受了刺激,有时会有些不正常,但她这些年来际遇甚奇,猛然间想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因此她动念之中,就将石慧掠走,因为她知道此时石慧的神志已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天赤尊者叫她做任何事,她都会毫不考虑的去做的。

  白羽双剑久已享名武林,竟被天下豪杰尊为武林中的三鼎甲,其武功不问可知,何况冯碧这些年来另有奇遇呢!

  但是她却在她后来所遇的奇人之前发了重誓,此生再也不许和任何男子说话,若说了话,那她若不将那男子亲手杀死,便须自毁她千辛万苦习得的驻颜之术,那么,她就等于她自毁武功,因为这种驻颜之术本是一种极为深妙的内功,若此功一失,那么她自身的功力便得毁去十中之七八。

  因此她绝不对天赤尊者说话,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愿杀死他,而且她自忖武功,没有能力杀死名满天下的天赤尊者。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得一走了之,她昔年因着一件误会深受刺激,因此她才会发下如此重誓,心性也变得极为诡异,但是她与生自来的天性却仍未完全磨灭,因此她对人们仍有着一份爱心,这当然也就是她为什么会对石慧那么好的原因。

  她低头望了望那被她横抱在胁下的石慧的脸宠,见她满脸痴呆,身躯不安的扭动着,力道大得出奇,若抱着她的不是冯碧,此刻怕早已把持不住,冯碧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虽然识得这摄心术,却没有办法解得。

  她长叹了口气,低头一瞧,看见前面像是有一个极为庞大的沙丘,再四下一打量,四野寂寂,没有半处人家。

  这时她心有些乱,不知该将石慧放到哪里,总不能带着她到处跑呀,何况石慧此刻神志未清呢,于是她疾掠而来,像是两胁生翼般飘了起来,想在那沙丘上先将石慧安顿下来再说。

  那时她方自纵身而上,眼角却突然瞥见那沙丘仅是一堵围墙,里面竟是空的,原来她无意间竟闯到司马之他们的居处了。

  这时她本是前进之势,若换了任何人势必要落下去不可,但她右臂用力,将石慧横着的身躯一摆,人也借着这一摆之力,飘然在土墙上,看起来,竟丝毫没有勉强之处。

  须知这种在前力已发、后力未出、旧力将竭、新力未起的时刻内,突然收势、转势,是武学中最难达到的一个阶段。

  此刻时方近午,土墙的阴影下站着一人,却又是那聋哑老人,见了她这种身形,脸上亦满是惊奇之色,突然看到冯碧俯首下望,他微一作势,全身骨节起了一阵极为轻微的声响,身躯竟也随着这阵声响暴缩,原来本已不甚高的身材,此刻一缩,看起来竟不满三尺,躲在阴影里,根本看不出来,原来这聋哑老人是深藏不露的奇士,竟将内家易筋经中的缩骨之法练到这种地步了。

  冯碧俯首下望,土墙下竟有屋宇,这也是她颇感惊异的,她微皱了皱眉,玉手轻伸,点在石慧左肩的肩贞穴上。

  这肩贞穴锁骨之侧,与肩井穴并为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出手若重,便成残废,但冯碧是何等人物,力量拿捏得是何等奇妙,玉指点住,石慧仅有一些麻木的感觉,浑身不能动弹而已,却半点儿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冯碧将石慧轻轻放在土墙上,自家身形一掠安然在那座屋宇的房顶上,敢说最灵敏的耳朵也听不出一点声音来。

  冯碧也知道,在这种地方会有这种屋宇,里面居住的必非寻常人物,是以她丝毫不敢大意,在房顶环视一巡之后,眼见无甚异状,暗忖:“无论如何,我得先将她安顿好再说。”

  当一个人对另一人有了真实的情感之后,往往会将那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还重,这时的冯碧全心都放在石慧身上,也许这是因为她年华已去,驻颜虽然有术,但心情的苍老却是无药可救的,因此,她将石慧当作了她自己的女儿,想在石慧身上看到昔日自己的影子,这当然是年老人的悲哀,但人间无数的伟大事迹却往往是由这一份悲哀的爱心中产生的。

  她小心地纵身下屋,虽然她怀着戒心,但她自恃身手,并未将事情看得太严重,因此在她纵身而下的时候,却不经意的带出一声响来,她也未在意,因为这声响太过轻微,轻微得几乎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哪知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

  屋中蓦然一声轻喝:“谁?”接着一条人影电射而出。冯碧也不免一惊身形暴退,但后面却是低墙,她不愿显得太过示弱,因此并没有越墙而去,将身躯贴墙而立,注目一视,面色又是一变。

  她再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司马之,但是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司马之是谁?她愕住了,不知该去该留。

  石慧走后,罗刹仙女乐咏沙和司马小霞也忍不住要出去,司马之心情纷扰,却留了下来,他一人留在这寂寞荒凉的地方,缅怀往事,自然唏嘘感慨,尤其使他不能忘怀的,当然是他的伴侣冯碧。

  他静坐思往,忽然听到一声极为轻微的声响,那是平常人绝对无法听到的,但却是夜行人所能发出的特有声音。

  他念头都未转,低喝道:“谁?”人随声起,哪知却在房外见到他梦魂萦缠的冯碧。

  两人面面相觑,时间、空间却变得淡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二十多年前夫妻负气争吵后又重归于好时那种光景,但二十多年的时间毕竟一去不返,这却也是不可否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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