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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作者:古龙 (中华人民共和国) 收藏

 


  他这一沉吟,明虚子提剑再上,喝道:“你小子竟然敢在崆峒山上胡乱含血喷人,这暗器不是你发出的,是谁发出的?”

  玄天子含着怒意的目光,此刻也正和其他的崆峒道人们一样,都瞪在白非脸上,这种眼光,使白非全身起了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他知道此刻情况已远比方才严重,只要他答话稍一不慎,这么多崆峒道人带着的长剑,就会毫无疑问的一齐向他身上招呼。

  这么多人的地方,竟然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出来,石慧脸上有些不正常的苍白,悄悄地向白非站着的地方靠过去——

  玉鸢子带着阴狠的微笑,一步步向白非走了过去,明虚子用中指轻轻弹着他手中那柄精钢长剑的剑脊,发出一声声弹铁之声。

  倒是躺着本来已经晕迷的浮云子此刻已渐清醒,偶尔发出些轻微的呻吟之声,和明虚子的弹铁声调和成一种极不悦耳的声音。

  白非知道,只要他一开口,这静默便要爆发为哄乱,而此情此景,他却非开口不可,决不可能就这样静默下去,于是他在心中极快的盘算着,该如何说出这有决定性的一句话。

  这种暴风雨前的沉默最令人难耐,是以虽是短短一刻,但却已令人感觉到好像无限的漫长,尤其是白非,这种感觉当然更要比别人浓厚些,他甚至觉得这其中已令他有沉重的感觉。

  突然,竟有一连串轻脆的笑声传来,仿佛是来自正殿的殿脊之后,这种沉重的空气也立刻被这一连串笑声划破。

  随即而来是十数声厉叱:“是谁?”那是一些崆峒道人几乎同时发出的,“嗖嗖”几声,玉鸢子、明虚子以及玄天子等都以极快的身法,向那笑声发出之处掠了过去。

  白非眼珠一转,极快的决定了一个对策,身形一转,拉着石慧的手,低喝道:“走!”

  两条人影随着这走字,轻鸿般的在这些崆峒道人都望着殿脊那边之时从另一个方向掠了出去。

  石慧的轻功,在武林中本来就可算是一流身手,此刻稍微再借着些白非的力道,两人一掠出白云下院的围墙,就像两只比翼而飞的鸿雁,几乎是飞翔着似的掠出很远。

  等到他们已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的时候,就稍微放缓了些速度,石慧低低埋怨道:“我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又不见得怕那些恶道士,何必要跑呢?这么一来,倒好像我们胆怯了。”

  白非一笑,道:“在这种时候,和他们讲也未必讲得清楚,一个不好,眼前亏就吃定了,我们还有事,和他们呕这些闲气干什么?何况——”他略为停顿了一下,望了望石慧,又笑了笑道:“以后我们又不是不能再来和他们评理。”

  石慧点了点头,但总觉得他的话中缺少一些什么东西,却不敢断定那是什么,但是她认为,若换了谢铿,就绝不会逃走的。

  于是她也笑了笑,忖道:“但是谢铿现在弄成什么样子了?”她又替白非高兴。确实人类的一切,都很难下个断语,游侠谢铿虽然义气为先,但却似乎有些愚,白非虽然聪明,但却又似乎缺少了大丈夫的气概,至于到底是哪一种做法较为正确呢?那就非常难以断定了。

  也许这两种做法都对,只是以当时的情况来断定吧,做任何一件事,都该是就那件事本身的价值来决定做法的。

  崆峒山属六盘山系,幽深林重,虽已秋浓,但山中有些地方还是苍苍郁郁,石慧、白非初至崆峒山,掠了一阵之后,才发现自己所走的并不是出山的方向,反而入山更深了。

  石慧娇笑着,俏嗔道:“看你这副样子,像是真的慌不择路了,我可没有学到你洞里的那些鬼画符,没有你那么大的力气,跟着你这么样乱跑,我可真有点受不了啦。”

  说着,她就真的不走了,白非拉起她的手,轻轻亲了一下,笑道:“我们两个找一个地方一起坐坐,休息一下好不好?”

  石慧用春葱般的手指在脸颊上划了一下,娇笑道:“羞不羞,谁要和你坐在一起休息呀?我要一个人坐。”

  白非一笑,左手一揽她的肩头,右手一抄,竟将她整个人抄了起来,飕的掠在一棵梧桐巨大的枝桠上,连梧桐子都没有落下一颗。

  石慧娇笑着,伸手去捶他的胸膛,却只是那么轻和那么甜蜜,使得被捶得人不但不痛,反而有一种轻飘飘的温馨之感,于是他就笑着说:“好舒服呀,快多捶几下。”

  “我偏不要。”石慧笑着脸都红了,像是真的一样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像只绵羊似的躺进白非的怀里,带着一声长长的幸福的呻吟。

  像是一对呢喃着的春燕,两人在那梧桐树的枝桠上建起了爱的小巢,幸福得忘却了这是在崆峒山,忘却了他们还有被搜捕的危险,忘却了他们还要做的事,甚至忘却了这是秋天。

  石慧方自伸手去揽,白非却蓦然一甩手,厉喝道:“是什么人?”

  石慧立刻跳了起来。

  白非左手一按枝桠,“嗖”的掠了出去。

  他瘦削而挺逸的身躯一离开树干,竟盘旋着在空中一转,像是一条水中的游鱼,又像是一条云中的飞龙,无比的美妙。

  石慧呆呆的望着,此刻她好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似的,完全处于被保护的状况之中,只是在欣赏着她的保护者曼妙的身法。

  她却不知道,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人也在热烈的注视着白非的身形,然后忍不住叫出来:“哎哟,好漂亮的轻功呀!”虽然是一口极不纯粹的官话,然而语声中的柔脆却使人忘去了她方言的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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