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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世中的男人
作者:未知 (不详) 收藏

 

对文明衰败的感受是近六七百年以来中国天才们共同的感受,中国一流男人最好的人生状态就是生活在梦中,汤显祖临川四梦,曹雪芹红楼大梦,容若公子的浮生一梦等等。这些天才们在文明的铁屋子里无可展示才华,苦闷不已,只好在梦中成全自己。不能做梦的人只有痛苦、变态、偏执。朝政、士林、世风、文明方式的衰败导致了一流的天才们转移、升华、自杀。历史的诡异还有,最早叩开国门的不是道德文章,而是礼仪信仰,是食货贸易,是文明模式的对话可能性以及背后的硬实力——炮舰。文明的对话,在相当的意义上,相当于网络时代的流行语:“见光死”,那些把存天理灭人欲追求到极致的文明只能在黑暗中生存,一旦见到文明的人性之光即会死去。

幸运的是,在这种文明衰败并且要见光死之际,汤显祖的梦已经做完了,李贽自杀了,徐文长疯了,顾、王、黄们的眼泪也哭干了,容若公子夭折了,曹雪芹的红楼不了也了了。他们都没来得及更痛切地感受到做一个华夏文明人的耻辱和败落。第一个感受这种耻辱和败落的天才男儿是龚自珍。

这个天才一开始就不为当时的学问所束缚。文明方生方死之际,最好的人才都只是忙于考据、训诂,皓首穷经。龚自珍的耻辱感是强烈的。1812年,他21岁,新婚蜜月,曾和妻子泛舟西湖,作词一阕,其中有“屠狗功名,雕龙文卷,岂是平生意”、“怨去吹箫,狂来说剑,两样消魂味”等句子,既有满腹的抱负,也流露出文人伤感的气质。

龚自珍认为“世有三等”,即所谓“治世”、“乱世”、“衰世”,而“三等之世皆观其才”。龚认为,“衰世”时从外表上看“类治世”,而从实质上看,则“左无才相,右无才吏;阃无才将,庠序无才士;陇无才民,廛无才工,衢无才商,……”。并且更严重的是,即使有“才士与才民”,也将被那些不才之人“督之、缚之,以至于戮之”。这种杀戮,并不是用刀锯消灭肉体,而是“戮其心”,即“戮其能忧心、能愤心、能思虑心、能作为心、能有廉耻心、能无渣滓心”。

那些资格浅的人这样想: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早晚总能熬到个尚书、侍郎。何必多嘴多舌,把前程断送了呢?而那些资格深的人又那样想:我好不容易历尽艰险,混到了这个地位,难道能忘掉这些艰苦,而去多嘴多舌,丢掉这个地位吗?流行潜规则的官场因此死气沉沉。龚自珍说,官吏、士大夫的这种“无耻”,其结果是“辱国”、“辱社稷”,以至于亡国。官吏、士大夫的这种“无耻”,不应当只责怪他们,其根源在于君主的极端专制。

龚自珍只能取用既有的文明思想资源,他运用《春秋》公羊学派的“三世说”,对比统治者即“京师”和“山中之民”势力的消长变化,承认“山中之民”兴起的必然性,肯定未来时代的巨大变化。当主流社会一片“天下升平,超唐迈汉”喧闹之时,他已洞察幽微,看到了潜伏中的时代危机,预言衰世将至。

这个天才怀才不遇,他也特立独行。据说他爱吹牛,爱赌博。是真名士自风流,所有传统文明的风流人生他都经历了。他爱赏花,有“青门何有?几堆竹素,二顷梅花”吟咏。喜交友,豪称“愿得黄金三百万,交尽美人名士”。喜游山,观黄山云海,他发出“千诗难穷,百记徒作”的浩叹。喜收藏,文博藏品之富,其儿媳妇之弟陈元禄称之为“不可胜记”。他得到一方古玉印时,称“入手消魂极”、“引我飘摇思”,又称“自夸奇福至,端不换公卿”。一流的男人在衰世里不得用世报国,只能将一生的光阴耗费在这些雕虫小技中。

学者傅国涌强调了龚自珍的“衰世”说,举世都是平庸窝囊之辈,浑浑噩噩,只知道吃喝玩乐,生物学意义上的存在。表面上看起来典章制度俨然,等级秩序严密,礼仪规范分明,一切都像模像样。官方的统计数字处处让人感到繁荣昌盛,似乎前程一片大好。看上去一切都像是“盛世”,然而人的廉耻心、上进心被束缚、被剥夺殆尽,整个社会在骨子里失去了生机和活力,只剩下按本能行事,一片“万马齐喑”的局面。

注:傅国涌:“龚自珍与魏源:告别‘衰世’第一篇”文刊于《书屋》2007年第2期,请查考。文有云:

龚自珍对后世的影响主要不是他那自成一家的文章、诗词,更重要的是思想上的震撼和启迪。表面上一切貌似盛世,举国上下醉生梦死,又有几个人像青年龚自珍那样感受到大厦将倾的“衰世”气息?有几个人察觉了“将萎之花,惨于槁木”?那个时代,也许只有他的笔下才会出现这样的句子:“日之将夕,悲风骤至,人思灯烛,惨惨目光,吸饮暮气,与梦为邻,未即于床”。

从龚自珍到苏曼殊,承接他们前面纳兰容若的词和王仲则的诗,一样敏感地呼吸到末世的空气,以农业文明为基础的专制王朝呼啦啦即将倒塌,所以,他们唱出的是末世的挽歌。1816年,龚自珍只有25岁,他的文章议论放在整个近世思想史的平台上就足以光芒四射。龚自珍有诗:“五十年中言定验,苍茫六合此微官”,在他身后50多年,果然发生了甲午之战,泱泱大国被邻邦小国击败,举国震惊,由此引发维新变法的热潮。

龚论衰世:文类治世,名类治世,声音笑貌类治世。黑白杂而五色可废也,似治世之太素;宫羽淆而五色可铄也,似治世之希声;道路荒而畔岸隳也,似治世之荡荡便便;人心混混而无口过也,似治世之不议。左无才相,右无才史,阃无才将,庠序无才士,陇无才民,廛无才工,衢无才商,巷无才偷,市无才驵,薮泽无才盗,则非但鲜君子也,抑小人甚鲜。傅释云:w也就是说放眼望去,举世都是平庸窝囊之辈,浑浑噩噩,只知道吃喝玩乐、生物学意义上的存在。表面上看起来典章制度俨然,等级秩序严密,礼仪规范分明,一切都像模像样,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官方的统计数字处处让人感到繁荣昌盛,似乎前程一片大好。一切都像是盛世,然而人的廉耻心、上进心、作为心都被束缚、被剥夺,整个社会在骨子里失去了生机和活力,一片“万马齐喑”的局面。不要说朝廷没有像样的宰相,军队没有像样的将军,学校里没有像样的读书人,田野上没有像样的种田人,大街上没有像样的商人,就是连像样的小偷、强盗也都没有。不要说找不到真君子,连真小人也变得稀罕。这就是他概括的“衰世”现象。敏感的龚自珍分明已感受到了“乱亦竟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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